雷雨滂沱,护卫被冲得七零八落,地上也转瞬堆起不少残肢。众人混战间六神无主,只得勉力护住卫琢,听他号令。
远处陆续有官员带着人马前来支援,其中便有韩叙的身影。卫琢目光与他一触即分,嗓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冰冷:“尔等在此肃清叛党,一个不留。”
见他翻身上马,有朝臣惶急劝阻:“殿下要去何处?这次反贼人数众多,羽林军中更有内应,万不可意气用事!”
“无妨,接应父皇为重。”
卫琢身上同样佩有长剑,语罢略一侧脸,微微瞥了眼众人。
语罢,队中数十骑玄衣铁卫应声而出,如离弦之箭,紧随着他策马而去。
——
卫姹的车驾并不在队伍中心,等到前方砍杀起来,人仰马翻之际,才知晓父皇已被亲卫护着先行离去了。
她面色惨白,指甲狠狠掐入掌心。片刻失神过后,毫不犹豫便往车下跳。侍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说话都在结巴:“殿、殿下要去何处?”
见侍女仍蜷缩在车里,卫姹劈手就把她狠狠拽下来:“蠢货!父皇都走了,你还躲在车里当活靶不成!”
卫姹身边一直都有舅父安插的人手,虽遭此大乱,也并未彻底被冲散。
不远处的喊杀声步步逼近,卫姹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语气却斩钉截铁:“本宫在此!诸侍卫听令,随我来!”
邻近有非她亲卫者想要临阵逃脱,立即被卫姹下令当场格杀,猩红刺目,这才勉强震慑了余下的人。
卫姹被人护着,迅速往林间掩藏。她强压下心头不安,清点了身边可用的人手,甚至支出两人设法查探卫琮那儿的情形,这才开始匆匆打量附近的地形。
瓢泼大雨灌顶而下,她发髻散乱,珠钗全不知掉到哪儿去了。卫姹从未吃过这般苦头,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心中满是怨愤烦躁,再想起含润殿也被人付之一炬,萧仰更是跑的不知所踪,愈发恨得直咬牙。
连日来未能找到萧仰的踪迹,卫姹夜夜难以成眠。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不习惯他不在,还是害怕他会被别人抓住,死无全尸……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令她止不住地猜测萧仰究竟在何处……又是否还活着。
然而眼下并非想这些事
的时候,卫姹强迫自己甩开杂念。
为今之计,车驾绝不可回去,只能暂寻一处落脚之地,再让人去邻近官驿求援。她总不能徒步去城内,那真是走到猴年马月去了。
数人刚穿过一处林道,雨幕中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影未至,冷箭先到,彻底断了众人寄希望于援军的痴想。
混乱之中,兵卫被迫迎战,卫姹和侍女拔足狂奔,谁知侍女一个踉跄,狠狠摔在泥水里,腿软得爬都爬不起来。
“没用的东西……”卫姹咬牙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弃下她,步子反而迈得更快,直至又是一根箭矢,恶狠狠钉在她脚边的泥地里。
风声雨声,似在这一瞬间离她而去。
卫姹胸口剧烈地起伏,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及那支箭矢不断震颤的催魂轻响。
她双膝发软,浑身僵冷,目光却仍在迅速搜寻出路,绝不肯束手就擒。
正要再奔,身后马蹄已由远及近,逐渐逼近她。
卫姹眼睫上落满了水,视线已然模糊。每每眨眼,雨水落下便如同眼泪。
下一刻,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沉沉响起。
“殿下跑什么?”
萧仰高坐于马上,目光如炬,手中长弓已然拉满。他浑身湿透,水珠正顺着下颌滴落,唇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