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因为上方衣袍的遮挡才这么少。
而且脸颊那里也有许多来不及清除的血痕。
“是。”萧锷无法解释,只能承认。
“你和阿时贸然打那一架,是否与此有关?我当初找了住持,住持说阿时为一个稚子诵经,那稚子死得可怜,怕死后冤魂不散化为厉鬼,所以阿时进奉香火,念了一夜的往生咒。”
“你早就疑心我了?”萧锷不敢看温兰殊,目光挪向一侧。
“不是疑心,是知道你性子乖戾,所以有些害怕。你说拦了你路的人都要死,一开始你也是想杀我的吧?”温兰殊问。
说出这番话,温兰殊亦是鼓足勇气,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个难以约束、野马一般的弟弟,他根本拿捏不准,甚至还有些害怕。
“是,在你中刀之后,我甚至还想掐死你。”
温兰殊松了手,掌心发凉,“那你为什么改了主意?”
萧锷沉默片刻,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温兰殊都看在眼里,眼见为实。
“晋王,我以前做过比这更凶残的事。”萧锷索性摊牌,“我娘为山匪所害,我长大后,屠了那处山寨,将匪首削成人彘点天灯,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那地方数年之内寸草不生,几个看风水的大师,说怨气太重。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毫发无伤么?因为我的怨气和戾气比那群人更重——你从一开始就说对了,我戾气很重。晋王,你还是有点识人之明的。”
“你现在是要杀我了?因为我也看到了。”
温兰殊并不怯懦,话语里甚至带着几分质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年纪比他还小的男子,这样一个在他面前装得乖巧、善解人意又甘愿置身险境为他解决心头大患的弟弟,同样又是杀人不眨眼专以虐杀人为乐的凶手。
真真假假,又有什么是真的?
萧锷支支吾吾说不出口,记忆里母亲的抚慰又涌上心头,他也曾想做个好人,可这世道不给他机会。杀人不需要付出代价,因为这是乱世,人是草芥,是刍狗,是粮食,唯独不是人。
“不……我不怕人看到,不然早就连卢英时一起杀了。”萧锷笑了笑,“是怕你看到。”
“……”
“晋王,世事好不公平。为什么我哥能遇见你,为什么我没早点儿遇见你?如果早点遇见,是不是我就能……”
萧锷回想了这段与温兰殊共处的岁月,实在算不上长,还不到两个月,第一个月甚至是互相折磨、刺激,温兰殊毫无保留地将最刻薄的那一面展现给了他,那些流露在暗处的关心,也只能通过反复的回忆来咀嚼品味。
可却让他真正放下那些算计。
话至此处,他也说不下去了,故事的开头算不上美妙,收尾也不算恰当,兵荒马乱开始,潦潦草草结束。
“没有如果。”
“我真羡慕我哥,他好幸运,我是不那么幸运的一个。”萧锷仰望天空,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他精心维护的一面迟早会以血淋淋的模样呈现在温兰殊面前,“没有如果,你说得对,确实是没有如果。可我就是想问……如果一开始,我没做那些,我没想着要害你,也不气你,要是你和我哥仅仅是利益关系,那我……”
“你弄错了。”温兰殊抿了抿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萧锷,你根本不喜欢男人,你从小到大见到男人也没有其他奇怪的想法,对我不是喜欢,而是依赖,但你找不到维持这种依赖的办法,就告诉自己这是喜欢,因为世间只有喜欢能让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纠缠在一起,旁人无法插足。”
“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不喜欢谁不是因为那个人不够好,而是那个人不对。”温兰殊咬牙道,“我对你也根本不是关心和保护,之所以那么做,无非看你是长遐弟弟,将来有可能接过这份大业。我这辈子无缘子嗣,现在看来,也不必计较是否后继有人了。强行培养后继之人,没想到伤了自己也害了别人,索性随他去吧。”
温兰殊说罢,转身就走。他不想再看萧锷,那不清不楚的眼神过于迷茫,令他反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弄巧成拙,无心插柳。
他自忖并没有过于善待萧锷,更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在自己控制之中。
“啧啧啧。”
萧锷抬头一看,褚殷竟然没离开,蹲在树上,手里还耷拉着一条金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