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上百头骆驼张着鼻孔呼哧呼哧地冲着形容猥琐的我们喷热气,它们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长得令人忌妒的睫毛下,带着不解的神情看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骆驼们一定不知道,人类一旦坏起来,是这么的不要脸吧……阿呆见到姗姗来迟的我,当即就呆了,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的小热裤和机器猫拖鞋,过了半天才说:“舟舟啊,你这一身,真不适合翻铁丝网啊。”
我一把拉过他挡在我前面:“说真的,比起铁丝网,我觉得那几十头骆驼更可怕。”
我不想描述自己那天晚上从铁丝网上摔下去的窘相,也不想评价当我骑在铁丝网上进退两难时,阿呆同学仰着头一脸善良地说“跳吧,我接着你”是多么天真的行为,更不想说当我真的相信他会接着我,眼一闭,心一横地跳下去之后,发生了怎样的人间惨剧。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第一次逃票,圆满成功!
夜里的鸣沙山不似白天巍峨壮阔,清冷的白色月光下,只能看到它的大致轮廓,朦胧缥缈,让人产生不知处身在哪个时空的错觉。
绵延不尽的沙丘,踩下去就是一个坑,大风里夹着沙粒,我睁不开眼,也无法开口说话,阿呆牵着我的手一直走到顶,我睁开眼抬头看过去,月亮就在前面等着我。
那一刻,我忘记了腿上被铁丝划破的伤口,万籁俱静,寂寞永生。
再后来,我们的队伍里就多了个丫头,她跟阿呆谈起了恋爱,但是比起阿呆,她似乎更喜欢我一些。
午后我坐在秋千上吃冰激凌的时候,她会跑过来推我,晚上我们坐在吊床上聊天,她念很美的诗句给我听。
在蓝天之下,大地之上,诗意的栖居。我的果实在树上,我的食物在地上,俯拾即是。
念完之后她看着抽烟的我,一直笑,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想找一个匪气的女生做我的朋友,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她是第一个用“匪气”这个词语形容我的人,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
在我离开敦煌的前一天,晚上逃票上鸣沙山的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七个人,并且每走一段路,就会遇到那么一些以同样的方式越过铁丝网的同道中人。
那天晚上我们七个人以各自觉得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月牙泉边,看着漫天凌乱的星星。夜晚的风格外轻柔,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第一个发现流星的是阿呆,紧接着,以平均七八分钟的速度,月牙泉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看,那边”的声音,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一年到头难得看到几次清朗的星空,每个人都很亢奋,除了我。
每个看过《深海II》的人都知道,在海拔五千二百米的地方,陆之遥半夜把程落薰叫醒,在冷得发抖的夜里,他们一起看过银河。
她从背后抱住他,头埋在他的外套里,无声地淌了一脸的泪。
那是来不及用镜头捕捉的景象,却是她永生难忘的回忆。
同样,也是我的。
那天晚上,直到我们带着满身沙粒离开的时候,总共看到了十七颗流星。
回青旅的路上,他们都兴奋极了,但我却没怎么说话,十七颗流星,我一个愿望也没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