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述恭恭敬敬一拜:“师父。”
元初受阵法虚耗,越发憔悴,整个人都消瘦下来。
他抬手示意免礼。
云述随他一同入内。
元初没有拐弯抹角,问:“她回来了?”
云述答:“是。”
元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陷入了深沉又悠远的回忆,许久都没有应声。
终于,他轻笑,声音之中带着久病的疲惫:“这么些年了,她怨恨我,怨恨浮月山,明明活着却不肯回来。难得,你竟能做到……”
云述道:“师父,她从未恨您。”
“纵使无恨,也是有怨的。怨我未能阻止那一场封印,怨我不能救她出来,怨我一味纵容沈晏川,造成今日局面。”
“云述,她在问水城……苦不苦?”
云述道:“苦与不苦,我没有资格替她去说。只是我知,在我见她之前,她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听完这句话,元初的眼底蒙上一丝雾气。
从小养大的孩子,如何能不疼惜?
酿成今日之错,他亦痛苦。
元初胸闷疼痛,咳了许久才缓过来,苦笑道:“她刚来浮月山的时候,才这么高……”
他的掌心在腰际比划了一个高度。
元初道:“年幼,分明稚气未褪,却无论遇见何事都不哭。之前抚养她的人待她不好,常不给她饭吃,还将她赶了出来。我在雪地里捡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数手心里的铜板,盘算着能买几个胡饼。”
云述的心仿佛被人抓皱了。
“我走近前去,谎称饿了许久,向她讨要铜板。她虽然不舍,还是分了我一枚,嘴上骂我小气,说我将身上衣冠当掉便能吃得起饭了。”
听到最后一句,云述轻声一笑。
很可爱。
元初接下来却说:“后来我才知,她为了有东西吃,已然将自己的衣物都当掉了。小小年纪,冻得嘴唇都青了,还愿意分半块热胡饼给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带她回来。”
“刚来浮月山时,她能吃能睡,高兴得像出了笼的鸟雀。我赠她无落剑,她亦未曾辜负。后来还是因为我,她受尽苦楚,背尽骂名,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未能尽责……”
“师父。这些话,您该与她说。”
云述劝诫。
元初摆了摆手,道:“我的寿数将尽,待我与大阵同归于尽,一切便结束了,何苦给她再添烦扰?”
“师父。”云述又唤一声。
“这些心里话,告诉她吧。您又怎知她没有惦记着您呢?当初若非收到您病重的假消息,她不会义无反顾地回来,落进圈套里。在她心中,您的看法远比世人流言更重要。或许您说了,她便能睡得安稳了。”
*
到了晚膳时分,玉姜一直在菡萏阁中等着云述,但此人不知做什么去了,竟到了这会儿还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