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身时,落虞已然敛衽而立,玉骨毓秀,神情柔润,没有过多棱角。
那双悯然眼眸扫过槐琅的唇,又瞥向它袖中双手,流连在所有曾与殷裙少女触碰的地方。
最后仅落在她身后。
褚昭所在之处点了盏灯烛,小鱼素来怕黑。
“濯清仙子深夜来访,未曾知会,便破开我族领地禁制,未免与传音玉简中的承诺大相径庭。”槐琅话音中藏了些许生冷。
落虞施然向她行一礼,“确然是我唐突。”
“只不过。”她温煦开口,模样纯善,“摇光泽又打算如何兑现与昆仑虚的承诺。”
“何日,将昭昭托付于我?”-
翌日,摇光泽下起蒙蒙细雨。
熹微时分,云层翻涌,雨疏风骤。
褚昭自睡梦中醒转,脱下闷出些许薄汗的亵衣,踏入清澈温水,洗去隔夜惫懒。
鱼龙族人大多是偏爱潮润雨天的,她却不太一样。
面前仍反复重现梦中模糊场景,她好像化成一条殷红小鱼,栖在凋敝的山间深潭。
水面装点娇嫩无根的粉荷,可仰头望去,天色从未大亮过。
身后有面庞各异的妖簇拥围来。
海带妖亲手喂她吃点心,母蟹为她梳发,更有珊瑚将她缠绕,语声温存,为她讲述中州的雪、南川的弦月。
褚昭听得起劲,揪住笨拙拦路的虾妖触须,又用尾巴拍打阿蟹的脸,令它们闪开。
她蜷在贝壳软榻里,偏爱美妖口中,山外熹微时分的朝霞美景。
碧空如洗,云却如同醉酒般酡然泛粉,视野里,逐渐填满鲜妍明媚的霞光。
恍然间,褚昭似乎隔着一层薄衣料,窥见了逸闻中的景象。
她看见终年覆白的山中,落下软如绒羽的雪,而再远处,霞光万道,碧空尽头晕染绛红。
“……好漂亮呀。”她睁圆眸,看得痴痴。
迫切想和某个人分享此刻的欢喜,又或者想窥见对方此刻模样,褚昭转过身偷瞧。
却如何也看不清女子的模样。
心脉牵连着的另一端,隐隐发起烫来。
褚昭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心声,还是女子按而不表的隐晦心流。
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姓都不清楚。
温水拂来,褚昭睁开眼,被热气蒸熏得眼睫潮湿。
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在水中抱膝想了一阵,但梦中之景仿佛雾气,又像映入水中的碎月,再也抓不住了。
褚昭没有胃口,吃了一丁点面包虫,枕靠在横榻边,再度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