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望去时,天色已然大亮。
不知从何方位传来的灵钟声浑厚凝亮,自峰顶逐渐铺陈开来,很快蔓延至此地,震得整座小亭都在细微颤动。
褚昭呜地一声,忽地腰身酥软,瘫倒在桌旁。
她想起昨夜蹭着榻上昏迷美人的手时,也是在此刻,眼前骤然一片空白,浑身酸胀不堪。
垂头瞧去,双腿竟不听她的话,变成了鱼尾。
亭外飘来的细雪撩拨拂过,湿冷化在鳞片间,竟敏感到按捺不住,流出黏烫。
直到钟声平息,褚昭才双眸聚焦,有了力气。
她羞恼地甩了甩尾,卷起晶莹雪尘。
都是那不解风情的坏美人的错!莫非以后,她每次听见钟声,都会如此狼狈么?
却未曾注意到,纤细腕上那只素淡的冰镯,此刻正盈盈闪烁光亮。
…
“师姐?”持剑的弟子挽着剑指,朝身旁长身玉立的女子方向望去,有些担忧。
师姐本在指导她姿势,却忽然止住话音。
司镜长睫低垂,胸口弧度起伏,指骨攥紧,素来冷白的侧颈染上粉意,额角竟沁出稀薄汗滴。
佩剑听命出鞘,支住有些不稳的身躯,她开口:“……无碍。”
一一指点完弟子剑姿后,避开人群,司镜走到锻剑崖边缘那棵松柏之下。
此处视野开阔空寂,她耳清目明,摩挲尾指上的冰戒,朝某一方向望去。
郁绿峰终年覆雪,殷红色彩在一片寂然中格外鲜明。
褚昭手捧糖角包,在山阶溪涧旁穿梭,模样娇纵动人。
她咬了几口吃食,寻到一片清水浅滩。
见四下无人,双腿簌然化作晶亮鱼尾,探进水中,面庞仍泛潮红,小心翼翼地清洗起来。
司镜目光垂敛。
她推测不出……妖女方才做了什么。
竟惹得她心神摇荡,站立不稳,骨髓传来蚁食般的战栗感。
只能待今夜回寝处,细细盘问。
可待到薄暮时分,抵达寝处时,屋内水缸中却没有熟悉的鱼影。
褚昭并未回来。
也罢,是自己递出冰镯冰戒,放任她自流。
……不回也是常理。
绯色小鱼灵活好动,向来在无从预料到的时机、场合缠上她。
又招呼都不打一声,擅自消失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