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心。
她诸般关乎心的遐思,全都来自褚昭。
来自她们交缠时,从活泼小鱼胸口处,一路传递到她骨髓的战栗。
但她再也体会不到了。
再睁开眼之际,小鱼被剜出妖丹,无声无息,而那颗她贪恋的心,早就在指尖湮灭。
记忆有一瞬的空白,如同梦魇,像她过往百年里那样,变得零乱断续。
她不清楚那只镶有小鱼尾鳞、她不舍把玩的匕首是如何到了自己手上。
却仍记得,探出妖丹时指骨的黏腻,褚昭空洞失望的眼眸。
是她……亲手杀了昭昭?
一夜过后,迎来熹微,本该天光乍破,霞光万道,司镜惘然抬眸,头顶却萦绕厚重魔气。
她记得,小鱼出身荒山,生来便是没怎么瞧过朝霞的,曾兴高采烈与她约好,之后要一同观赏美景。
少女离开后,竟连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许她追忆。
司镜孤身来到浸默海。
她心知小鱼是魔尊转世的传闻荒谬,又矛盾地存着憧憬,想在魔窟之中寻得哪怕一丁点褚昭残存的痕迹。
众魔讥讽嘶叫,将她拖入泥泞;血雾幻化而成的归霁,哄诱她自戕;就连打坐时凭空生出的心魔,都在耳边一遍遍重复她曾做的恶事。
司镜麻木地将魔尽数屠戮殆尽。
转身望去,仅剩的一只魔,幻化成褚昭的模样。
啜泣着,哭得眼眶泛粉,扑进她怀里诉说胸口痛楚。
与她纠缠,却趁她俯身怜惜落下亲吻之际,以狠厉魔气袭向她双眼。
视野一片殷红。
司镜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轻揩去血渍。
有那么一息间,她甚至在想,这样大片大片的殷色,好像小鱼在焦急期许地为她布衬洞府,点燃红烛。
她们分明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善于幻化形貌的魔再也不愿伪装,趁她失神的瞬间,贪婪攀上她身躯,想将她分食殆尽。
司镜扼住那魔的喉骨,漠然拧断。
若是不像昭昭,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再也无法视物,却时常满足地笑起来。一片浓稠黑暗中,听觉变得极为敏感,她时常听见褚昭抵在她耳畔说话。
娇声唤她“娘子”,软磨硬泡,乞她换上嫁衣,让她好生瞧瞧。
司镜以指腹蘸取浸默海翻涌不歇的血水,将内衽雪袍染深,柔声问:“这样可以么?昭昭。”
耳畔原本欢欣的少女嗓音却忽然变得孱弱,呜咽退缩,“阿褚、阿褚好疼……”
司镜陡然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