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受宠若惊,恭敬万分的接了喜帖,又和知府衙门里的衙役一起将送亲的队伍送出扬州城。
目送长长的队伍卷起尘土远去,衙役腆着脸问知府,还去不去乡下躲兵灾。
知府往衙役屁股上一踹,喝道:“想让你老爷我丢乌纱帽么?还不赶紧回去当差!要让我晓得城里还有一处乱糟糟,仔细你们的皮!”
离了人心惶惶的扬州城,蜿蜒长龙似的队伍不疾不徐行至金陵。
来往扬州和金陵的客旅比送亲队伍腿脚快些的,已经先到了金陵城,迫不及待的将半路上或看到、或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散布开去。
金陵也是一片人荒马乱,只是这边南直隶六部官署的官员比扬州多,商贾富户和他们的产业也多,一时还腾挪不开。
陡然听说承恩侯府的千金不远千里奔赴金陵,为成亲而来,人们都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顾不得害怕逆贼来袭,胆子大的跑到城门口去看,胆子小的把刚刚收拾好的包袱又放回床头。
这时人们又想了起来,金陵和赣江王中间还隔着一条长长的扬子江、一个鄱阳湖和安庆这道关隘重镇。虽然巡抚大人不知道眼下在何处,侯府千金敢于不惧凶险南下成亲,金陵必然无虞。
在城门口看热闹的人忘了眼下的危急,好事之徒竟然数起了嫁妆的抬数,共一百二十抬。
江南膏腴之地,这个嫁妆抬数对本地豪绅来说不算太打眼。但只要一想到这是皇帝命锦衣卫专程从京师送来的,而且还未成礼新嫁娘就被皇后娘娘亲封了诰命,大家都无不咂舌羡叹。
就在人们的目光团团围着嫁妆箱笼和载着新嫁娘的软轿打转时,从送亲队伍中悄无声息的走出去几个人。
他们是锦衣卫和东厂执掌刑狱的执事,还有刑部司郎中老范等人。这些人另外有皇命或政务在身,隐于送亲的队伍中一同南下,到了金陵城散入人群中,如雨滴汇入大海消失不见
等张姝等人入主巡抚官邸,几个女娘终于松了一口气。
娄青君已打听到赵承就在安庆,娄少华和杨源一同过去给他递了信送了冬衣。
张姝也赶紧写信叫快驿送回保定给爹爹和几位母亲报平安。
他们到金陵没几日,京杭运河已封闭河道。等老家收到从陆路传回去的信时,她和杨敏之多半已完婚。
她和喜鹊花了好几日料理宅院,后院只留下自己带来的仆妇。在后院中,又以张姝主内,娄青君主外。
因为要准备婚宴上一应大小事务和用物,主要是酒水吃食和宴乐戏折,少不得娄青君这样已成婚的妇人才好抛头露面往外跑。
娄少华和杨源等人住到前院。原本住在前院的清客师爷等闲杂人被张姝以避嫌和喜欢清静为由打发到南直隶六部衙门,让他们从哪个衙门口来的回哪里去。本来南直隶六部就是养老的闲人居多,不怕再多他们几个。
保护张姝的八十个亲卫也被她分了两拨,大部分都被调遣到安庆重镇,留了十来个守卫巡抚官邸
忙完这些事,还没消停,外面就有流言蜚语传来。等娄青君听到这些流言,又好气又好笑,直拿着当个笑话说给张姝和喜鹊听。
坊间百姓听那几个被巡抚府打发走的清客和师爷说,来金陵成亲的张娘子膀大腰圆、奇丑无比,饭量还特别大
又有云,就因为她的贵妃姑母受宠,她和她的侯爷父亲强逼状元郎做了她家的赘婿。
连首辅大人都拿他们家没法子!
状元郎哪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呢,自请到江南来巡抚六省,就是为了避开这个丑婆娘。
要不然他们这一行人这么大的排场到金陵来,消失了快一个月的巡抚怎么还没有露面?就是在躲着她呢!
娄青君把坊间传闻绘声绘色的一说,张姝和喜鹊笑得倒到罗汉床上起不来,连说肚子都笑痛了。
喜鹊强忍着笑,纳闷问道:“饭量还特别大!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们何时跟姑娘同桌吃过饭?”
娄青君说,就这些传言都是有来头的。据说清客和师爷也都是从扬州码头那边听来的。
他们上岸后,江六郎的客船没有马上开走,又在扬州停泊了几个晚上,等他们到金陵城安然无恙的待了几天才放心离开。
在扬州码头讨生活的贩夫走卒听客船上下来采买的婆子说,坐过他们东家船的张娘子每顿饭都很能吃,给她端过去多少菜碟都不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