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秀也说:“我不大会看外伤,不过简单的包扎还是会的。再说别院那边也还有些金疮药,还是去取了重新包扎上,总比你现在这样子强。”
秦韬盯着她紧锁的眉头,捂着渗血的地方慢吞吞的说:“那就依程娘子的吧。”
两个刑部官差不敢再让他赶车。
他还要坚持。
已翻身上马的程毓秀回头冷冷的说:“能忍得住你尽管忍,反正你快死的时候都忍得。这点伤算什么,又死不了,等起了脓,大不了拿刀子割下来就是了。”
张姝听着就觉得生疼。
杨敏之从他手里取下马鞭,拍了拍他后背,让他去官差的车上。
程毓秀如同来时一样,扬鞭策马疾行如风,赶去江家别院取药。
杨敏之叫官差带秦韬跟上程一娘,尽快取到伤药换下来,不得耽误。
秦韬见她自顾离去,也钻进官差的马车。一抹温柔的笑意在唇边绽开。扶住腰腹的手松开,手上糊了一摊鲜艳的血色。
她说得对。曾经他快死的时候都忍得住。
但是现在,在她面前,他不想再忍了。
杨敏之等他们都走了,从怀中掏出一小罐药膏,递给张姝,叫她抹到手腕的淤痕上。
这是早上他和江管事去江家别院寻江六郎时,请江管事从那边拿的。
本来想趁在海边沙滩上时给她,说着话却把她惹恼了,一急之下全抛到了脑后。
看到秦韬的伤口裂开渗血,才想起来。
“你、没事吧?”张姝接过药膏,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问。
杨敏之愣神,马上明白过来,她以为他和秦韬一样身上带了伤。
他微笑摇头,瞅她一眼,说:“带你去看福船。”
说罢,放下马车门帘,转身坐到车前赶马,从海港码头拐了个弯,驰往津口船坞的方向。
张姝打开玉瓷瓶,从里面挖出药膏,交替抹到两只手腕上,一片清甜凉爽的气息钻入鼻孔,令人心悦。
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停到津口船坞后山上的一块平地处。
眼前,亦是一处悬崖,比之早上随程一娘追日出时停靠的海崖要矮一些。不过丈许。
几个黑褐色的粗大木桩从悬崖边冷森森的探出头,如巨大的黑色兽骨残骸。
走到光秃秃的悬崖跟前,震撼与磅礴的气势直冲眼帘。
从远处所见的巨兽残骸一样的粗大木根,竟是巨船的龙骨和桅杆的残垣。半截插到土里,半截如残损的利刃,从崖底探出来,探向明亮的天空。
“这就是福船吗?”她喃喃。
“对,百年前出过海的几艘在太仓,津口的这一艘从未出海。”杨敏之回答,环顾四周。
悬崖下很远一处,是津口船坞的作坊和帐篷。渔网随意搭挂,零星几个作匠穿梭其中。
再远处是苍青色无尽头的海。
和他几年前来时,几乎没有变化。除了福船的残骸更加损毁,周围更加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