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呆呆地跟在贺之砚身后,直到药罐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她才恍然回神。
滚烫的褐色药汁倒入碗里,贺之砚将药罐放回炉上,熄了火,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阿离眨眨眼,朝他的方向挪了几步,嗫嚅道:“兄长怎么自己抓了药煮好了?”
贺之砚斜她一眼:“瞧你一进药房就像丢了魂。”
阿离低低地哦了一声,埋头做鹌鹑状。
不愿见她神色郁郁的模样,贺之砚端起药碗吹了吹:“你那方子并不复杂,我喝了这些天总也能知晓里面有哪几味药了,若这都不知,只怕父亲要将我扫地出门了。”
阿离终于笑起来,双手撑在桌上:“父亲才舍不得,他常常说兄长虽比我晚学几年,于医术上的造诣却远胜过我。”
说着,她看向窗外:“也不知道父亲何时才能回家。”
手中的药碗渐渐凉下来,贺之砚仰头一饮而尽,变戏法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阿离眼前。
“这是什么?”阿离被吸引了注意力,打开发现是一包杏子蜜饯。
她捻起一粒放进嘴里,蜜甜的滋味在舌尖游开,有些哭笑不得:“喝药的是兄长,怎么这蜜饯次次都是给我的。”
贺之砚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当年他重伤被贺家人救起,养伤的时候贺父制了许多方子为他调养身体,可偏偏贺父制药是怎么苦怎么来,自言苦药见效更快。
可怜半昏半睡的贺之砚才喝下一口就被苦得差点当场醒来,看得一旁的贺离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后来贺之砚醒了,因贺父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不好多说些什么,故而每次喝药都一饮而尽,练就了一番苦药入口却面不改色的本事。
贺父看着欣慰不已,还不忘摸摸女儿的头,幽幽道:“为父制的药也没有阿离说的那般苦吧,看你每次喝药都要闹得鸡飞狗跳。”
小小的贺离虽不服气,却也没有顶嘴,而是在贺父出去后,悄悄摸到贺之砚床边,将怀中珍藏的蜜饯塞了一颗到他嘴里。
贺之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趴在他床边,眼睛亮亮的小姑娘,她问他:“很苦对吧?”
见贺之砚没什么反应,她拍拍他,语重心长道:“别担心,我把蜜饯分你一半,你每次喝完药之后偷偷吃一粒就好了,我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她摸了摸怀里的纸包,这一包就花了她大半的钱,“我的蜜饯也没有多少,所以你要快快好起来,知道吗?”
虽是说着威胁的话,可怎么看都没有威慑力。
贺之砚有点想笑,却还是在贺离格外认真的眼神下乖乖点了头。
贺离这才满意地坐直身子,把纸包里的蜜饯又数了一遍,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贺之砚看着床边叽里咕噜的小姑娘,缓慢地眨了下眼,轻轻咬下嘴里的蜜饯,心想,不苦。
于是后来,贺离拿出来的蜜饯最后还是全数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阿离吃得满足,方才惊醒的睡意又如潮水般涌来,她以手枕在桌上,慢慢趴了下去。
贺之砚托住她的手,轻声道:“回房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