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空间不大,堆了麻袋后更显拥挤,朱祁镇和夏子心只能勉强坐在硬邦邦的麻袋上,颠簸程度比之前的牛车有过之而无不及,感觉尾椎骨都在抗议。但比起顶风冒雪走回去,总算强多了,至少屁股冻不透。
一路上,那黑脸汉子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堪比单口相声演员。
“老先生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来俺们涿州探亲还是访友啊?瞧您这气派,准是京城来的!”
“哎,这鬼天气,说下就下……跟娘们似的没个准信儿……您二位可得坐稳喽,这路有点颠,专治便秘。”
“刚才看你们从南李村出来?嘿,那村子今天邪性,大清早的全村扫雪,还让娃子们换新衣,说是要迎接啥微服私访的大官?结果屁都没等来,白白折腾一场,哈哈,你说搞笑不?估计是让哪个缺德货给忽悠了!”
朱祁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嗯嗯啊啊”地敷衍,心里却暗自琢磨:
听这汉子幸灾乐祸的语气,不像知情人,反而像是在看南李村的笑话。
难道这真是趟“纯天然无公害”的顺风车?运气终于站到我这边了?
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些。
汉子又絮叨起家长里短,粮行生意不好做,东家抠门得像铁公鸡,婆娘凶悍得能夜叉,孩子淘气得想塞回娘胎……充满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和真实的烦恼。
朱祁镇渐渐听得入了神,这种感觉,比之前那些精心设计的“巧合”和“偶遇”真实多了,也有趣多了。
他甚至开始主动和汉子聊起今年的收成,粮价几何,赋税重不重。
汉子也是有问必答,抱怨着粮价低、税赋倒是不重,就是家里的娃娃不爱读书,就喜欢舞刀弄枪。
眼看涺州城墙在望,朱祁镇心情愈发舒畅,甚至开始欣赏起路边的雪景来。
看来真是错怪佑柏那小子了?他的人确实撤干净了?
就在这时,那汉子忽然“哎呦喂!”一声怪叫,猛地一拉缰绳!
骡车剧烈一晃,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猛地停了下来,惯性差点把朱祁镇和夏子心从麻袋上甩下去。
“咋了?!”朱祁镇扶住车栏,忙问,心里那不祥的预感又“腾”地冒了出来。
汉子跳下车,围着车转了一圈,最后蹲在车轮处,骂骂咧咧道:“操!真他娘倒霉催的!车轴好像裂了!这破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肯定是刚才颠那一下猛的!”
朱祁镇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不会吧……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