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耳畔的声音乍然响起,江妤被吓了一跳,立马熄了屏,把手机扔到一旁说:“没谁。”
“哟哟哟,怎么还藏起来了,就问问嘛,紧张什么?”江然拿胳膊肘撞了撞她,江妤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真没谁,就我同学。”
江然看着她笑了一声,声音却不自觉地压低了:“是上次在楼下找你的那个小美女吧。”
“?”江妤差点儿整个人从沙发上蹦起来,“你怎么知道?”
“看你给她的备注啊,小溪——”江然故意把尾调拖的很长,被江妤一巴掌拍了回去,“当时你不都拉着她跟我介绍了吗?叫陈楚溪。”
江妤看着她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坐回原地吃薯片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你对这种事怎么记性这么好了?学习的事怎么就不上点儿心?”
“哎哎哎!”江然瞪着眼瞅她,十分不客气地打了一下江妤,“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啊?”
女孩子间的打打闹闹本是不疼的,但江然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五岁时就能独立拧开汽水瓶盖,八岁时就能扛起一大桶水。江妤知道她的力道放轻了,可还是架不住到处躲。
“我错了,我错了。”江妤一边躲一边求饶,可江然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非不放过她。
“错哪了?嗯?”江然把薯片放下,打算追着她打,江妤一看这个架势哪敢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直接一个弹射就站起身,一边笑一边躲。
客厅里还放着电视,江妤的书包瘫在沙发上,拉链还没拉开,茶几上还摆着薯片和喝了一半的汽水,江妤笑的喘不过气,江然站在后面还没来得及起身。
施媛媛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江妤的笑声还没收的回去,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开门的是谁,就被这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得彻底懵了。
接着她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紧随其后:“哎呀,你这是干嘛啊嫂,再怎么着也不能动手打孩子了,她都多大了?”
“多大了?她自己知道她多大了吗?”施媛媛的声音怒不可遏,“你看看,她爸刚死没多久,当初在医院里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跑了,不知道伤心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结果今天人家老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考试也没过,好,我也寻思这我也不管了,没过就没过吧。”
施媛媛此时此刻简直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撕掉了自己这么些天以来一直披在身上的人皮,终于找到了情绪的爆发口。她指着电视上放着的片子:“你看看,我以为她能痛下决心好好悔改,结果在这给我搞这一出,啊?你还有没有心啊江妤?你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看电影的?你是真不知道要脸啊?”
江妤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的右脸火辣辣的,还带着一丝丝麻意。
这是她妈妈第一次打她,换句话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
“你对得起我吗?啊?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爸爸吗?他要是活着知道你这么荒废学业他会怎么想啊?”
荒废学业,江妤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觉得施媛媛很生气,是真的很生气,她从小到大都没看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从小到大别人问我,我都是说着你的成绩多么多么好,别人还都羡慕我有你这么个让我省心的女儿,结果你看看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
施媛媛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发抖:“人家都觉得你肯定没问题,肯定能考上。谁不这么觉得?你爸你妈我也这么觉得。你知道现在人家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天天吹你学习多么多么好,结果现在连个名优班都没考上,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差劲了?”
越来越差劲。
江妤的视线逐渐涣散。
从小到大,是哪一次的话她没好好听?哪一次考试的第一她没有拿过?
多大了?是啊,她都多大了,为什么这么大个人连知晓家人真实疾病的权利都没有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阴阳两隔的那一瞬间才告诉她呢?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没必要的隐瞒冠以高帽美其名曰「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呢?
她为什么跑了?她不敢看,她也不想看,她不愿意相信躺在床上被白布罩着没有了呼吸的人是江华,也不想看到原本多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如今双颊凹陷地躺在床上说不出话,仿佛只要她不去看,江华就一直在那,从来也没有离去。
她这些天说实话都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就要崩溃,一停下来就会瞎想。爸爸去世她不难过吗?她自己没考上她不难过吗?她难过,她甚至几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到死,所以她不敢停。
她只要一停下来,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就会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直到把她的全身都吞没。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那种感觉让她几欲想死。
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难过。
就连江然都看出来了她的不对,想着拉她看电影放松一下,为什么施媛媛却没看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