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位从宣政帝在位时期便在朝为官的文官见到桓秋宁这副样子,无不感慨一句:“不是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吗!这个妖孽怎么还没死,竟然还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好一个桓氏余孽,好一个南山先生!”
每每看到桓秋宁眉心的胎记,他们便觉得桓秋宁在挑衅他们,恨得心痒痒。
早就被陶思逢买通了的“前朝余孽”们早就发现了端倪,却佯装大吃一惊道:“桓秋宁!果真是你!你怎么还有脸回到这里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做了那么多祸事,理应受凌迟之刑,千刀万剐!”
桓秋宁抱着胳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被千刀万剐过?你们也知道,我桓桁是桓氏余孽,一族亲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你们以为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要论因果报应,这大殿中的元老们,有几个没有参与过当年那场变法,有几个人干干净净,手上一点也没沾我桓氏族人的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你们身上背负的人命债,该如何偿还呢。”
“桓江城死有余辜,你们桓氏的人就是该死!你也该死!”
“求陛下立刻处死桓氏余孽,以绝后患!”
“”
桓秋宁扫了一眼那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的人,失落地闭上了眼睛,心道:“这座上京城,终究还是容不下我。”
世俗的偏见像一把刀。这些年真正把桓秋宁伤的体无完肤的,便是这把刀。人终究活在这个世上,谁能做到真正的不听不问呢。他终究是一个人,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人。
大殿之中跪倒了一片。站着的只有两个人,除了桓秋宁,便是董明锐。恰巧,这两个人都是曾经被上京和世家大族遗弃的人。
而此刻正坐在九五至尊位置上的谢柏宴,又何尝不是呢。
沉默许久后,董明锐率先开了口,道:“陛下说过,您要开创新朝,大赦天下,不问过去,不问身份,赏赐大徵每一个人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臣想请问陛下,这份恩赏,桓桁有么。”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威胁。他知道谢柏宴怕他,也知道谢柏宴想要坐稳皇位,又不得不用他。
谢柏宴的实现从大殿中要他处死桓秋宁的人身上挨个扫过后,言道:“君子言出必行。朕自然也会给他一个机会。”
董明锐甩袖掀袍,跪在地上,沉声道:“老臣替桓桁谢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思逢抬起头,劝道:“臣恳请陛下三思。”
谢柏宴冷冷一笑,反问道:“你是想让朕做信口雌黄之人吗!他是陪着真一步一步打天下的人,你想让朕做不仁不义之人,为后世之人耻笑吗!你一句‘桓氏余孽’就想废了朕的左手,你到底意欲何为。朕既然要大赦天下,自然也给你一个机会。陶思逢,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彻查清州一事罢。”
此番过后,谢柏宴便看得很清楚了。陶思逢毕竟是柳夜明一手带出来的,陶柳两氏的利益纠缠太深,陶思逢跟柳夜明始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陶思逢咬牙切齿地睨了桓秋宁一眼,而后不甘心地道:“臣遵旨。”
陶思逢纵使万般不甘心,也知道凡事不能做过头。即便这次没有除掉桓秋宁,日后只要不停地买通京中各大世家,定能让桓秋宁在上京饱受冷眼。到时候,不用别人请,他自己就滚出去了。至于他的命,陶思逢自然不会让他安稳地活在世上。
恨桓秋宁的理由有千万种,可陶思逢却没法清清楚楚的说出一种。也许,他只是把对所有人的恨都加到了对桓秋宁的恨上。
不需要理由,他告诉自己,桓秋宁必须死。
殿议结束后,桓秋宁独自一人走在长阶上。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不巧撞到了人,正是适才卸甲入宫的章远。
“十一哥!好久不见啦!”章远激动地往桓秋宁的肩膀上一撞,差点给他撞了个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拉住蔫了吧唧的桓秋宁后,章远问道:“怎么了?我来迟了吗,这就散会了。十一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他摸了摸桓秋宁的额头,讶然道:“怎么冰凉啊!十一哥,你没事罢,还能撑住吗?”
“有事。”桓秋宁耸耸肩,苦涩地笑了笑,坦诚道:“我的狐狸尾巴被抓住了。”
章远问一头雾水地道:“什么意思?!怎么了?什么尾巴?我怎么听的云里雾里的。”
桓秋宁摆摆走,道:“算啦。我懒得说了。章将军快点去宣政殿面圣领赏去罢,我要快些回去了,山白已经等了很久了。”
留下一句“你等我”后,章远低着头冲进了宣政殿。
不一会儿章远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桓秋宁见他又跟上来了,回头问道:“又怎么了,我的章大将军?”
“陛下说今日先不赏了。”章远快步跟上,把桓秋宁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揽住他的肩,傻笑道:“桓大公子,什么都别说了。走罢,咱们吃酒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