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郑雨灵丧心病狂地放声大笑,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问:“我还不够听话吗?杜长空,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天起,我一直在听你的话啊,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换军粮的筹码,要挟我哥哥的人质,还是任由你作践的玩偶?!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圈养在府里的畜生!我想死,你不让我死,如今我做了鬼,你却嫌我不够听话?杜长空,你还是个人吗?!你有血,有肉,你为什么没有心呢!滚,我让你滚啊!”
杜长空没有松手,他咬牙道:“雨灵,雨灵!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这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雨灵!”
郑雨灵解开手腕上的绳索,一件一件地脱下身上的婚服,把它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她怒视着杜长空,质问道:“你何错之有?!你要我给你一个机会,可是谁给过我父亲一个机会,谁给过郑氏几百条人命一个机会?我哥哥十五岁戍边,胜过,败过,从未逃过!如今,他成了乱臣贼子,谁给过他一个机会?!”
“对不起。”杜长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郑雨灵捧起他的脸,她抿去他脸上的眼泪,她哭诉道:“杜长空,你知道吗?从前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做你的妻,与你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啊!”
“当时,当时廷尉的人包围了郑府,柳夜明说我哥哥叛变,说我母亲抗旨不归,我不信。郑氏已经到了那种地步,我却还在担心你,我把一整颗心全放在了你的身上!那时候我哥哥死里逃生,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什么都没想,我就答应了,因为他让我嫁的人是你杜长空!”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为了你,放弃了郑氏,放弃了所有人,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啊!我爹死了,我娘有家不能回,我的哥哥成了万人唾骂的乱臣贼子!”郑雨灵重重地锤着杜长空的胸口,“我如愿以偿地嫁给你,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我恨,我好恨。杜长空,我恨死你了!”
杜长空任由她打,任由她骂,他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雨灵,对不起。”
他从未替自己解释过一句,因为他知道已经晚了,谁也回不去了。
郑雨灵咬着牙根,她恨不得立刻掐死杜长空,“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从前为了能够见到你,与你并肩作战,我不顾哥哥的反对,一个人跑到军营里。我学骑马,学射箭,学长枪,把弹琴用的手磨出厚厚的一层老茧,甚至摔断过小腿。为了见你一面,我在书斋一守就是半个月,我读兵法,我学权谋之道,就是为了能与你交谈两句,让你开心。对我来说,见你一面,胜过赏百花,胜过买金钗,只要见到了你,我就会开心到好几天睡不着觉。我对你花光了我全部的心思,全部啊!!!”
杜长空抱住她,咬着嘴唇:“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雨灵,我错了……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郑雨灵深吸了一口气,她踩着婚服踉跄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杜长空,问:“你爱我吗?”
郑雨灵扶着死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你爱过我吗?!”
“……”
杜长空跪在她的裙前,他握着她的手,咬紧嘴唇,只字未语。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回答,不承认,也不反驳。
爱至极,恨至极,已经无法用简单的几句话来说明。
郑雨灵抽出他腰间挂着的破风剑,狠狠地砍了下去!
剑刃斩断了杜长空鬓边散落的白发,砍穿了他肩膀上的冷甲,砍碎了他的肩骨,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杜长空没有躲,郑雨灵也没有手下留情。
见状,桓秋宁心觉不好,若是任由郑雨灵这么闹下去,他今夜便真的要给杜长空陪葬了。
他捡起一颗石子,顷刻间弹了出去,弹偏了郑雨灵手中的长剑,长剑掷地,溅起了一片泥水。
“杜将军!”
“郑姑娘!”
桓秋宁与照山白眼疾手快,一人拉住了杜长空,一人拦住了郑雨灵,他们如那闹市上拉架的汉子一般,把丧心病狂、失去理智的两个人拉开了三米的距离。
郑雨灵看着手上的血,绝望地笑了起来。她已经分不清哭与笑,她只知道只有喊出来,心才不会那么疼。
桓秋宁曾经像郑雨灵一样绝望过,所以他没有想让她冷静下来,也没说一些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绝望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无法愈合的伤口,再怎么包扎也是疼的。
照山白撕下衣摆,把布条包在了杜长空的肩膀上,他问道:“杜将军,还能撑住吗?府上可有大夫,我去请。”
杜长空捂住伤口,他看向桓秋宁,严肃道:“不必了。今夜之事绝不能外传,我相信照大人的为人,但是他,我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