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自己心窝子也猛地痛了一下。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狄太傅摇头叹息,这可真是个提着头过日子的职位。他突然想回府翻出之前写的请辞的折子,不如就此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至少能过上两天安稳日子。
一根箭擦过殷玉的腿,射在了轮椅上。
众人大惊。
照琼眼疾手快地拔出了轮子上的箭。箭杆是由白蜡木制成,其上雕刻着皇家印记,箭簇为扁体柳叶形,射箭人的力度不小,桑楠木制的轮轴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徒手握箭,瞄准了银杏树上一只位于低处的黄莺,借着风势发出,竟射死了那只黄莺!
照琼道:“若目标是杀死猎物,重点不是采取什么手段,又或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而是结果。徒手可射黄莺,坐着也行,躺着亦可。”
大皇子看着那只死了的黄莺,抚掌笑道:“父皇真是替你挑了只不知死活的狗,照琼你有所不知,在这宫里有两个人跟不得,不然会死的很惨。太傅说你最是聪慧,你应该能猜出来那两个人是谁吧?”
“一位是修宜荼氏,一位便是你的主子!”大皇子走过去,指着殷玉说,“他是个邪物,会克死人的!他身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殷玉微微挑眉,他的瞳仁灵动,眸子乌黑,像两颗泛着光泽的黑曜石。他轻蔑地赏了大皇子半眼,不屑地道:“跟着小爷,他偏偏死不了。”
***
照琼推着九皇子走的时候,思来想去有两件事想不明白,最终还是没忍住,他好奇道:“殿下,您为何要称大皇子为‘皇弟’。”
照琼暗自腹诽。宫中最讲礼数,九皇子虽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是也不能乱了身份。
不过他确实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殷玉伸手挡了挡烈阳,有声没声地道:“他那大皇子的身份是抓阄抓出来的。父皇膝下只有四子,为了打肿脸撑胖子,弄了一盒夜明珠,其上分别标了不同的数字,皇子出生的时候抓到几就是几。”
照琼问道:“那一共有多少个数?”。
“九个。”殷玉板着脸回答。
照琼哈哈一笑,称赞道:“殿下好手气。”
殷玉转头,对身后的人道:“其实你不必对他们的话句句有回应,爷早就听腻了,若是有一日耳根子清净了,爷还觉得活着没意思呢。”
他侧过头,看向身后之人。
日光透过树梢,在照琼的脸上落下了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如诗意般有光泽。
照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便温柔道:“我是殿下的侍读,就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殿下一起探究这世间的问题,治国之略也好,人情世故也罢。对于其他人,我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探究问题的范本,仅此而已。”
照琼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殷玉居然听进去了!
殷玉摆着个木瓜脸道:“你可真有意思。”
这条路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凉。早春的风夹杂着的暖意,在这条路的尽头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刺骨的冰凉。
照琼偏头,看见了一旁庭院门口上缠满蛛丝的牌匾,念道:“咏梅苑。”
他回过神的时候,身体被一股力撕扯着向下,耳边飘来了一句阴森可怖的话:“这里面有鬼。”
照琼看着殷玉那张五官扭曲的脸,竟不知他还有如此病态的一面!
虽然毛骨悚然,但照琼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他拍了拍胸口道:“这世间本来就没有鬼,若是有,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殷玉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容。他松开手,把白梅枝扔进了咏梅苑,声音冰冷道:“去把它捡出来,爷会一直在这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