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卿远大步朝正厅走去,长枪在手,威风凛凛。他的铁甲上血迹斑斑,由于常年征战,边境寒风呼啸,他的鬓发不似少年般乌顺,反而根根分明。
照山白见到郑卿远后,心口仿佛针扎一般,疼得他吐了一口血。他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他站立,好在荆宁即使扶住了他,没有倒地。
两人相视一望,心中有共同的苦楚,竟无语凝噎。
上次见面明明才过去数月,两人心中竟有了久别重逢之感。那是琼公子出发前夕,三人月下畅饮,郑卿远立下血誓,“如果阿琼有任何闪失,我郑卿远提头回来见你,就挂在这棵梅树!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照山白之前不信,没有见到照玊祎的尸体,他不会相信琼弟已经死了。可是如今郑卿远回来了,那个在月下许下承诺的人回来了,照山白纵然自欺欺人,照玊祎也已经死了。
郑卿远单膝跪地,将长枪奉上,低头道:“山白,我失诺了。没能护好阿琼,我万死难辞其咎,这条命,我赔上!”
照山白拢了拢身上的狐氅,轻咳时骨头都是痛的,他走上前,扶住了郑卿远的胳膊:“卿远,不必如此,你快起来。”
“君子一诺,死而不悔。这条命,我郑卿远给得起!山白,是我之过,我要承担,堂堂男儿,怎能苟且偷生?”郑卿远依旧跪在地上,“当日我立下誓言,并非呈口舌之快,如今阿琼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你让我怎么活?”
“卿远,快起来说话。”照山白扶着石桌,说,“琼弟死于战场,我虽拊膺大恸,但是没到不辨是非的程度。琼弟之死,怎么可能过在于你呢?”
见照山白虚弱到虚脱,郑卿远扶住了他,问:“山白,你何苦把自己折磨至此啊?”
“见笑了。”照山白轻笑,“并非是我自伤自残,只是家法威严,我身为家中嫡长子,犯了过错,理应受罚。”
“琼弟之死疑点重重,我会查清楚,为阿琼报仇雪恨。至于我郑卿远这条命,从今日起就是你们照家的,是做报仇雪恨的刀,还是做石墩前看门的狗,你们说了算。”他起身,将自己的随身玉佩挂在了梅树上。
桓秋宁在暗处看着这一切,他弹着手中的暖壶,对身后的十三说:“假惺惺,演了这么一出戏,到底是把命保住了,真没劲。”
“十两银子,”十三伸伸手,“十一哥,你不会是耍我玩儿吧。”
桓秋宁摸了摸身上,身无分文,他就是个穷光蛋。但是穷光蛋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他懒兮兮地打了个哈欠,不认账:“什么十两银子?”
“刚才打赌,我说郑卿远不会真赔上一条命,你不信,咱俩赌了十量银子,够明白不?”十三掰着手指头说。
“麻烦。”桓秋宁抬了抬眼皮子。
十三问:“什么麻烦?”
“我是说弄十两银子麻烦。”桓秋宁抽出了腰上的软剑,顺便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所以呢?”十三翻了个白眼,心道:“没钱你就直说。”
桓秋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郑卿远没把命赔给他,我去他杀了。人就在眼前,这不比赚十两银子快得多。”
十三啐了口唾沫,“啧啧”道:“真没人性。”
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不对啊,十一本来就是个杀手,那肯定是一点道理也不讲的啊。
于是他转身飞上屋檐,追上去说:“十一哥,玩笑归玩笑,你别冲动。”
别人可能是耍嘴皮子,但是他十一哥,杀手中的杀手,杀一个人那真就是手起刀落,分分钟的事情。
可那郑卿远可是朝中重臣,暗杀他是容易,可杀完了可就要遭殃了!
铜鸟堂的人潜伏在上京各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万不可轻举妄动。
十三身轻如燕,他紧追上去,“十一哥,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