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上京中关于桓秋宁的传闻,大多是一些荒谬至极之事。
比如:相国府的小公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下掀了他爹和小三的床!
因为这件事,桓相国颜面扫地,气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见好。要知道他爹可是朝廷一品大官,权倾朝野,娶几个妾室延续香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桓秋宁不允许,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受一点委屈,一点都不行。
桓相国执意要纳妾,桓秋宁给了他三天三夜的时间,最后在桓相国迎娶小妾的前一夜,跪在中庭,将沾了红蜡油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从那之后常常有人看着桓秋宁额间那个像火苗一样的红色胎记,摇头叹息:“他美的是皮,可狠的是心啊。”
古人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句话放在桓秋宁这里就成了:大难不死,继续作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个妖孽果真作死了!
桓秋宁从众星捧月的少年奇才,到众人唾弃的妖孽,不过三年。再后来那个让人觉得眼不见心不烦的妖孽死了,死无全尸。
他死在了大徵漫长的边境线上,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五年后,上京城的春满楼中出现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头牌,还是个男花魁。但是没有人把花魁与桓秋宁联想在一起。
因为桓氏一族,已经死光了!
桓秋宁厌恶这张皮,如今却不得不依靠这张皮,一步一步地爬回上京。他看着稷安帝,楚楚可怜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阴翳,他动了杀心。
张公公躬身伺候在一侧,笑着脸迎上来道:“这位是太尉杜大人新送来的美人,说是亲自寻了数月,熬没了乌发,就盼着您瞧上一眼呢。”
“杜卫有心了。”稷安帝推开嘴边的纤纤玉手,踩着玉阶上的红罗走了下来,低头时见那人香云纱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赞叹道:“确实是极品。朕很喜欢,赏。”
他转过头,挥袖拿了根香狸毛制成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张公公见状小心上前,不经意间抬眸扫了一眼,而后退了两步,拖着长腔道:“赐名——墨蝶。”
桓秋宁虽然跪在地上叩首,身上却有毫不遮掩的桀骜之气。他的嘴角勾着几分鄙夷的笑意,在抬头的一瞬间全藏在了那副皮囊之下,消失殆尽。
“承蒙陛下恩赏,墨蝶惶恐叩首。”清脆的少年音如鹅卵石轻轻相碰,他低着头,身上溢出了来时所沾风雪的冰冷之气。
他在忍。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以命换命固然孤勇,他却觉得不值。
因为桓秋宁觉得龙椅上那条人命,不配让他用自己的命来换。
五年的时间,上京变了太多,他必须先站稳脚跟,弄清了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才能杀伐果断,报仇雪恨。
“墨蝶公子,请起吧。”
张公公退到暗处与人轻声说了几句,再上前时神色显然沉重了几分,他紧攥着手指,低声道:“陛下,相国照大人的长子照丞公子入宫了,如今正在九华宫与娘娘赏月呢。”
稷安帝的脸色如旧,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意,他捏了一盏将要燃尽的琉璃灯,用手指挑动着越来越弱的火苗,道:“赏月,丑妃还真是有兴致。是来替他那就要死了的弟弟哭坟呢,还是要联手搅了朕的安宁呢?你说,朕是不是还得去陪他们玩玩啊。”
桓秋宁叩首道:“陛下息怒。”
琉璃灯碎在地上之时,未央宫内鸦雀无声,四周跪了一片,只剩下不怕死的寒鸦在枝头哭丧,像是在跟乌鸦比谁更邪气。
“陛下息怒,说不准丞公子只是思娘娘心切,所以才进宫来探亲。”张公公叩首在地,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砸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