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没说完,袁煦就立刻喝了一声:“住口!”
袁綦猛地抬起了头,非常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他不知道父亲曾经想让阿兄娶长公主。当年平荆中郎将奉命进京时只带了立过功的长子,幼子和发妻都留在了荆州,是在得到了进一步的封赏以后才接过来的。
但是明绰和萧盈都没有任何反应,袁綦朝他们看了两眼,意识到他们也都知道。在场跟他一样的惊讶的只有袁韶音,萧秧没有什么反应——但萧秧可能很早就已经不在听了,他对很多事情都并不关注。
袁煦似是非常心虚,眼神躲闪着,只是呵斥桓宜华:“你胡说什么?”
袁綦把手伸出来,握住了面前的茶杯往嘴边送。他也想喝酒,但是面前没有酒。茶好苦,他喝不出味道,只觉得舌尖蔓延出一片涩意,指尖都是麻的。
桓宜华就点了点头,不再提这个话了。她并不是想说袁煦对长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想让袁綦和明绰都难堪。
“伯彦,夫妻一场,”桓宜华很耐心的口吻,“好聚好散吧,行吗?”
袁煦咬住了牙关,仍是不肯说话。
“你不是因为爱我才不愿意我离开,不过是因为和离损了你的颜面,你不能少这个‘贤妻’。”桓宜华讽刺地笑了一声,“我不会再做你的贤妻了。与其这样耗得两败俱伤,不如我把这个位置空出来,你找别人做你的贤妻吧,好不好?”
袁煦看起来完全招架不住了,所以他竟然抬起头,几乎是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萧盈。不是说“夫妻之道不可轻废”吗?不是怎么都不许乱了纲常伦理吗?陛下应该要说话了啊,陛下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就这样看着萧盈,微微张开了嘴,急切地等着他,神情迷茫而又受伤。然后又终于在萧盈的沉默里明白过来,黯然地闭上了嘴,什么都没再说。
桓宜华也转向萧盈:“陛下,我还有一请。二郎无子,我想将膝下幼子袁博过继,承祧宗祠,望陛下恩准。”
这事儿她也没跟袁綦说过,袁綦终于找到机会出了个声:“阿嫂……”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明绰就应了一声:“好。”
萧盈看了她一眼。这是小事,明绰都答应了,他没什么好反对的。所以他点了点头:“朕准了。”
他点了头,袁綦就把嘴闭上了。虽然桓宜华说的是不让他绝后,但是这事儿显然轮不到他说话。
堂上陷入了短暂的静默,袁煦颓然地坐在那里,没有意识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他。袁韶音似是不忍,唤了他一声:“父亲,你就答应了吧!别再折磨娘了!”
袁煦如梦初醒似的,看了女儿一眼。然后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原来都在等他啊。
“臣……”他转向萧盈,伏身下拜,“愿与桓氏和离。”
萧盈坐得有点儿歪,好像听了太久,已经累了。真的听到这话从袁煦口中说出来,他的眼神也有些黯淡。他突然想起来,当年在执金吾卫校场上许婚,他应该是赐过袁煦一个什么东西的,可他不记得是什么了,袁煦看起来也不记得了。
他们都不记得了。
“好。”这是萧盈说的唯一一个字,再没有别的话。
这是他亲口许下的婚事,最终也由他亲口了断。
第168章
公主府四时有花,各不相同。池中的荷花已经快开到了尾声,值得赏的就成了院子里的木芙蓉、秋海棠,桂花还没到最好的时候,但已经有了香气。萧盈和儿子就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秧的个头终于赶上来了,以前明绰不觉得他有多像父亲,这会儿站在一起,还是能看出是亲生的父子。袁韶音也站在她身边,目光非常急切地看着新婚的丈夫,但她们都听不到父子两个在说什么,看起来萧秧一个字也没说,甚至都没在听。萧盈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浅淡笑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可是萧秧也没躲。
那日含清宫袁韶音没有进得去,没有亲眼见到陛下发病的凶险,但是此事对于萧秧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又
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肯跟任何人交流,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包括他新婚的妻子。
她如今也挽了人妇的高髻,同未嫁时不一样了。明绰看着袁韶音眉间挥不去的愁绪,便忍不住心疼。这就是当初桓宜华几番犹疑的理由。
“韶音,”明绰轻轻地握了她的手,“可觉得委屈?”
袁韶音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好像没反应过来“委屈”二字从何而来。然后她明白了什么,轻轻抿紧了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