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皱眉:“你知道为何。”
“庾氏是皇后的亲舅,谢维只是堂叔。论起这些年沾皇后的光,庾氏也比谢维沾得多了。”明绰伸手在萧盈胸口戳了一下,“陛下,为君之道,最要紧的是公平。既要容情,就不能容了这头不容那头。谢运可还在益州呢。”
若是一并牵连,谢运反而不能说什么。但是放过了庾氏都不放过谢维,谢运心里必生怨怼。
萧盈顺手抓住了明绰那根手指,不让她戳。一时无言以对,只道:“你都来教朕‘为君之道’了。”
明绰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问他:“我教不得吗?”
幼时在含清宫受教,谢郯太偏心,对明绰多有打压。明绰不甘心,也会跟皇兄哭。所以萧盈自小就承认,溦溦不比他差什么。
萧盈便点了点头,只道:“教得,教得。”
他把明绰的手握在手心里,安抚似的在手背上拍了拍。他肯顺着明绰的意思来,明绰就明显心绪好了一些,任他握着手,也没撒开。直到阴青蘅端着一碗肉汤从外面进来,明绰突然把手抽了回来,反倒让萧盈一愣。
但阴青蘅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屈膝朝陛下行了个礼。萧盈回过神来,顺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那碗汤,阴青蘅便到床头,扶着明绰半坐了起来。她原本还想要推拒,但是萧盈已经举了勺子要喂她了,明绰顿了顿,到底什么也没说,张开嘴喝了。
这虽然不是药,但是里面也没少放药材,那股味道直冲鼻子。明绰喝了一口就扭开了脸,萧盈便转头问阴青蘅:“蜜饯呢?”
“陛下,蜜饯是湿腻之物,太医说不能吃了。”
萧盈就点了点头,温声哄了一句,又喂了一口。明绰让他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把碗接了过来,又很心虚似的,偏头看了看阴青蘅。阴青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她突然心虚什么。但明绰看了她,萧盈就也看了她一眼,阴青蘅让两人接连看得心里一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非常知趣地屈膝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明绰“啊?”了一声,但阴青蘅走得头也不回。萧盈微微垂了眼,唇边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明绰看见他笑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已经炖得稀烂、和药材裹在一起的肉汤,半晌忽道:“皇兄回去吧。”
“为何?”
明绰用勺子刮了刮碗底,觉得他明知故问。谁家妹妹坐月子,做兄长的一直在房里陪着的?有没有人伦了?——甚至人伦不人伦的还在其次,朝臣们定要觉得她又仗着皇兄宠爱进谗言了。
可是一想到那些个老头儿会怎么说,明绰心里就生出一股恨,挑衅似的:“那你就不许走了,让任之把公文都送上阳宫来。”
萧盈似是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只说了句:“好。”
他真答应了,明绰又瞪圆了眼睛,愣了会儿,把汤碗一放,又躺了下来,只道:“我要再睡会儿。”
萧盈看了看还剩了一大半的肉汤,又哄:“再吃一些。”
“不吃不吃,”明绰又把被子举过头顶,“我累了!”
萧盈就没有强迫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汤碗拿起来,出去了。明绰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了一点,大概是交给了宫人,又绕回来,停了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走到了屏风后面,这才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看见萧盈果然已经坐了回去,继续处理上书。
明绰看着屏风上映出的那个身影,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来,心事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休息。
萧盈果然信守诺言,让任之从此把公文送来上阳宫,他甚至晚上都不回去了,就让宫人们在另外一个偏殿收拾出了一间房。他当真完全不顾及别人怎么想,明绰反而被他吓得不轻。真要是把他们兄妹之间说得太难听了,传到袁綦耳朵里,也太过难堪。眼看着能下床了,明绰赶紧趁着萧盈上朝的功夫,让阴青蘅带她回了公主府。
她尚未出月子,不能受寒。阴青蘅恨不得给她包成一个粽子,那轿辇也是用填了棉的粗布改的轿帘,别说是风,连光都不透一点儿。做贼似的回了公主府,挪到了自己床上,明绰才松了口气。
公主府的下人们忙成一团,灌暖炉、烧地龙,药也都熬起来,前前后后地围着长公主转。明绰等了一会儿,却没看见桓宜华来。把管家召来一问,才知桓宜华已带着儿女回去了。
“回去了?”明绰吃了一惊。
当时明绰动了胎气躺在床上的时候,桓宜华一边落泪一边说,其实恕颐那个事儿出了以后她就动了和离的念头,就是一直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忍了这么几年。这次闹成这样,说什么她也不会忍下去了。但明绰在宫里出了事,就没顾得上桓宜华这边。
明绰想到了什么:“她是自己回去的,还是袁家来请的?”
管家低了头,支支吾吾的,竟不敢说。明绰一下子就沉了脸,管家吓得当即跪了下去。阴青蘅忙给明绰拍了拍背:“长公主别生气……”
明绰:“怎么回事?说!”
管家便战战兢兢地跟长公主汇报。一开始是袁识来了几次,还是好言好语地劝,但桓宜华一概不理会。后来袁府就派了人来,不由分说要抢袁博。长公主不在府里,谁有这本事拦住袁家的人?生是让他们把小公子带走了。桓宜华去要了好几次,袁家也不理会。等闹够了,袁煦昨日才上门来,桓宜华没了办法,只能带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