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妾马上跪了下来,连声道:“夫人饶了我!夫人饶了我!”
明绰微微皱了眉。苻氏和李氏她都认得,所以刚才她还以为这是袁增新纳的妾室。但是看桓宜华这个脸色,她心里突然又想起不久前听见袁韶音说的那句话,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明绰心里猛地一沉,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桓宜华两个多月来一直留在公主府。
她还真以为桓宜华只是因为当年自己怀孕的时候丈夫远征,所以想从明绰身上补偿些什么。
桓宜华脸色有些发白,轻轻闭上了眼睛,但鼻翼翕动,显然极力克制着什么。袁煦看起来也有些难堪,低声朝那侍妾斥了一句:“还不下去!笨手笨脚的。”
她匆匆忙忙站起来,提着裙角想走。明绰转头看了桓宜华一眼,突然扬起了声音:“慢着!”
那侍妾脚下一顿,回过头来,腿一软又跪在了长公主面前。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明绰,唯有桓宜华还是闭着眼睛,但苍白的面色慢慢泛出了耻辱的淡红。
“你生得好面熟啊,”明绰笑了笑,“从前我好像在阿嫂身边见过你?叫什么……?”
“是,”那侍妾低下头,“奴婢叫雪珠,是在夫人房里伺候的……”
“对!”明绰想起来了,心里更添了恼恨,脸上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雪珠。你伺候阿嫂有些年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雪珠答不上来,竟然转过头去,求助似的看向了袁煦。明绰看着她通身的打扮,穿金戴银,竟比袁增的侍妾都还招摇,哪里还像个伺候人的。她再看一眼苻氏和李氏,她们都别开了眼睛,毫不掩饰对雪珠的鄙夷。
“长公主,”袁增干笑了一声,想打个圆场,“何必为了一个奴婢坏了兴致……”
“奴婢?”明绰佯作意外地睁大眼睛,突然站了起来,从雪珠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放在手里掂了掂,“袁府可真是家大业大,一个奴婢,打扮得比我公主府的管家女史还富贵呢?”
她敛了笑容,把那金钗狠狠地掼进了袁煦手里:“伯彦,好大方啊!”
一时没人说话,桓宜华坐在那里,一行眼泪慢慢地从颊边滑过。明绰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她本是要忍下来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她再也气不过,一点儿没有给袁煦情面,骂道:“你是人还是畜生?就这么管不住?!”
她骂得实在难听,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桓宜华赶紧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明绰,你别……”
可她话还没说完,刘氏先开口维护儿子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长兄长嫂房里的事,怎么轮得到你管……”
她话还没说完,袁增就喝了一声:“住口!”
桓宜华本是要劝阻明绰的,但听到婆母这样的口气,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怎么管不了?”她抽噎着,原本是要拦明绰的手这会儿紧紧地与她交握,靠她支撑着,“她再不管,我由着你们全家欺负吗!”
袁煦叫了她一声:“宜华……”
桓宜华一把挣开他:“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就这么疼她,非要让她今夜到我面前来……”
袁煦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我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雪珠往前膝行了两步,突然抱住了桓宜华的双腿,哀泣起来:“夫人你就开个恩吧……我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是真心想伺候大公子,你就高抬贵手,让我进门吧!”
刘氏就嫌不够乱似的,也帮了一句腔:“就是啊,整天地不着家,还不许夫君……”说到一半,又看见袁增的脸色,赶紧住口了。
明绰撑住了桓宜华,就这么扭头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算是看明白了,以袁增在家里的威信,要是他不点头,这雪珠敢在家宴上来桓宜华面前说这种话吗?无非就是要折辱她,逼迫她,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她点头同意嫁女儿。
所以闹得这样,袁增也不说话,就看着。连桓宜华的儿子也不开口帮一句,只会坐在那里看着太父的脸色。
桓宜华任由雪珠抱着腿,似是挣也挣不动了,唯有心死的眼泪。二十年的贤惠,二十年的忍耐,就换来此时,此地。
“好……”她的声音颤抖着,似是想答应下来。但是明绰突然俯身,硬是把雪珠的手掰开,把人狠狠地一推。
“好大的胆子!”明绰一时气急,声音都在发抖,“来人!给我把这贱婢拖出去,打!”
“长公主!”袁增站了起来,“这是在我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