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娥见她不答,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还说不是擅权弄政!你还当这里是洛阳吗?能任由你
这般无法无天!”
明绰本来真的不想理她,但是提及洛阳便戳中了她的痛处,明绰把脸一撂,不奉陪了:“那你去跟陛下说吧,让他治我的罪。”
她说完就要走,谢星娥提高了声音在她背后喊了一句“站住!”可是明绰根本不理她。她只好提起裙子,很没威严地跟在长公主身后,一路跟进了偏殿,气势全无地改了口:“姐姐!”
明绰脚下一顿,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很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谢星娥居然被她这一眼吓住了,什么话都没说得出来。
她若是真能去跟萧盈告状,早就去了,还不就是知道告状没用,才来上阳宫撒泼。她这强撑出来的皇后威严就跟纸糊的一样,被明绰一戳就破了。
谢星娥窘得一双眼睛里都是泪,又气,又没办法。怎么二十年前姐姐压她一头,二十年后还是这样。她明明都是皇后了!明绰看着她掉眼泪,又没忍住心里软了几分。
谢星娥从来就没长大过。她纵有千般不好,萧盈也没有对她多一些耐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星娥感觉到姐姐语气软了下来,赶紧擦了擦眼泪:“姐姐出宫,去公主府吧!”
明绰歪了歪头,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舅舅的意思?”
“也是桓令君的意思,还有……”谢星娥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往外报重臣的名字。明绰听得笑了一声,抬起手示意她不用往下报了,她懂了。
这些人也是知道,去跟萧盈说这事儿没用,所以让皇后来给长公主施压。
“我出宫了,有些人送礼不是更方便了吗?”明绰笑了笑,“不怕我‘擅权弄政’了?”
谢星娥不甘心地噘着嘴,竟不知道怎么答。明绰本来也没有指望她能答得出来。毕竟,谢聿和桓廊他们最怕的不是有人给长公主送礼,而是长公主在宫里,在生病的陛下身边。
“姐姐,”谢星娥吸了吸鼻子,突然又道,“自从你回来以后,陛下就再也没有来过后宫了……不是只有我这里,是任何人那里他都没去过……”
她本以为,敬夫人攀附长公主是为了复宠,所以一度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看着敬漪澜跟明绰整日来往,萧盈却也没有对他们母子有过多的关注——对皇长子是稍微上了点心,有几次单独召见过。但是对敬漪澜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发展成谢星娥担心过的那样。
她这么多年都在跟不同的女人争夺萧盈的注意力,第一次感觉到无从下手。那个争的对象好像变成了姐姐,谢星娥不敢多想,但是心里就是知道,这次她不会有任何胜算。
“姐姐……”谢星娥走了两步,拉住了明绰的袖子,“你出宫吧!公主府我出钱给你修,好吗?你想要什么……”
明绰把手覆到了她的手背上,让她别说了。
但是谢星娥没有停:“皇长子不能继承大统,陛下这个身体,得要一个儿子呀!就算不是我生的也好……姐姐,我求你了,事关大雍社稷……”
明绰又笑了一声,没想到她居然连社稷都扯出来了。
“我知道了。”她打断了谢星娥,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谢星娥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她,于是明绰又承诺了一遍,“我去跟陛下说。”
她本来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宫里了。
谢星娥终于高兴了,抹了抹眼泪,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儿难堪。跟明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想走。明绰看着她转身,还是叫了她一声:“星娥。”
谢星娥转回头,看着她。
“你既然担心‘陛下这个身体’……”明绰斟酌着字句,“不问问他这次病得如何吗?”
谢星娥好像这才想起来:“他病得如何?”
明绰突然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股流泪的冲动,明明片刻之前她还气得直接从含清宫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此刻却又生出一股与萧盈相依为命的痛。他还是只有她,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依然。
“今天已经好些了。”明绰努力克制,维持着语调的平静,“明天你去看看他吧。卞大人说了他要休息,你看着他一些,别让他太操劳。”
谢星娥脸上露出一丝难言的复杂情绪,她自问没这个本事干涉萧盈做什么,不做什么。要像姐姐一样出面去回绝朝臣谒见,她更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