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愣住了,汗水衔着雨水从他的头上话落,他似求助般朝董管家望了一眼,说不出话来,而魏兰蕴接着说话了。
“你说你见钱眼开,为了夺宝杀猫伤人,夺的却是一个送去典当铺子,五分银子都当不会来的东西,是你不识货,错把鱼目当了珍珠,还是有些什么……别的隐情?”
男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董管事悄然向后退了几步,敬观魏三老爷指令。
“你说你袭击人之后,怕事情败露,于是设下了一个缜密的局,挑拨我魏家姊妹关系,乱我魏家宅邸。”魏兰蕴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只是一个马房当差的,你是如何仔细知晓我家姊妹关系?还有理有据编了那样一番话出来,把我家夫人娘子皆绕了进去。”
“如果你想乱我宅邸,趁乱逃出去,你大可以放一把火出来,马房的草料多少你心中有数,你要是在马房点一把火,造成的乱局可不比今日小。”
“你说你是怕我检举你,于是袭击我,可是拖住目击者的方法也有很多种。”魏兰蕴抚摸着脖颈上的伤痕,缓缓说道,“这样重的伤势,简直是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过瞧见了你所述的二人杀猫,该罪谈何至此?”
“这件事……”
魏三老爷刚想开口,魏兰蕴却猛一扭头,打断他。
“三叔父!”魏兰蕴抑扬顿挫地说,“这件事根本不是一件寻常的仆盗欺主的案子,这是一件埋钉刺事、窥机盗密的案子。”
“什么?”魏三老爷愣住了。
“北苑除了花房、马房、还有书房。”魏兰蕴缓缓地说道,“丹州府内水系万千,这些水系经由西嘉丹平原,注入沧澜河,沧澜河又再汇入乌苏江。”
“沧澜河的流量占了乌苏江的六成以上,其中银湾水又足足占了沧澜江的五成。”
“春雨迟至,这意味着银湾水的两大补充来源,雨水与莱阳雪山融水都会减少,这势必会影响银湾及整个乌苏江南北的春耕及今年的粮食收获数量。”
“南扶闷热瘴多,自有耕地稀少,一直对我大梁虎视眈眈,若我大梁春籍无收,内乱丛生,这便是南扶撕开我大梁南防的绝好时机。”
魏兰蕴撇了魏三老爷一眼,再看向男子。
“我叔父正巧,今年领了统管南丹州三县农桑的差,他的书房,恰巧就有自正月以来三县降雨之量及银湾水流量的详细案卷。”
“你们不是在偷我魏家的红宝石,你们是在偷我大梁的红宝石。”
魏兰蕴轻声说道。
啪嗒一声。
魏三夫人手中的茶杯落了,碎了一地,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魏兰蕴,更不敢相信她刚刚听见了什么,只在片刻的怔愣后,魏三夫人近乎从椅子上跃起,她三两步冲上前去,抓住男子的衣领,大声吼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南扶细作!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被你掩护的那个细作哪里去了?带着我大梁的卷宗去哪里了!”
魏三夫人信了魏兰蕴的话。
魏大老爷还未起势之时,魏三夫人是真心实意地在三老爷上峰后宅中,汲营走动了一段时间,她至今忘不了那些神气的上峰夫人,昨日尚将她晾于门房两个时辰,今日便被锦衣卫抄了家,府中上下杀得人头滚滚,那罪名就是通敌叛国。
在这一件诡谲而摸不清头绪的杀猫案件中,凶手的位置就像击鼓传花一样,在府中众人的手里砰砰砰砰地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了一个死局里。
似乎没有比魏兰蕴说的,更像是事情的真相。
对通敌叛国罪名的恐惧,几乎是驱使着魏三夫人往前走,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仿佛下一秒,这间姓魏的宅子就会像那些姓李姓张的宅子一样,穿着飞鱼服的人走进来,然后杀得人头滚滚,鸡犬不留。
屋外的下人们议论纷纷惶恐不安。
男子更是大惊失色。
他没想到这样一桩简简单单拿命换钱的事儿,竟还能与投敌叛国牵扯上去,沾家事可活,惹国事必死,男子回头,无助地望着董管家,不知作何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