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一言不发地端起茶杯,浅酌半口,他眼睫微垂,敛眸睥着杯中倒影,晃了晃,道:“京中已是人心惶惶,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他轻描淡写地如是回道,像是丝毫没有悟到他话中的深意。
清和不知他是欲盖弥彰,还是避实就虚。——“既然放不下,为何又要避而不见?”
晚风透过窗牖,吹动灯烛摇曳。
光影明明灭灭,落在青年的侧脸。
他的情绪也在忽明忽暗中,捉摸不清。
清和借着灯烛看向他,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案前的青年终是有所动作,抬手执起放在桌案的杯盏,浅抿半口,道:“没有必要罢了。”
见了又有何益?
不过是徒增烦恼。
清和含笑摆首:“贫僧也只能送到这儿了。还望殿下回去以后能多加休养,早日复明,看清眼前人。”
他这话明显别有深意。
萧渡动作极轻地拨动手上扳指,沉默须臾,道:“那就多谢师父好意了。”
他眸色本就深邃,如今蒙着夜的暗沉,他眼里的情绪更是难以捉摸。
清和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话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他只能站在台阶上,眼看着萧渡不急不缓地走远,高挺的身影逐渐湮没在夜色之中。
直到,不远处枝桠被踩碎的细微声响,绊住他的脚步。
清和不由一怔,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瞧见躲在一簇凤尾竹后面的玉蓁。
而显然,向来警觉的萧渡也发现了她的存在,驻足回首。
晚风簌簌,吹得枝摇影动。
投落地面的影子参差如荇,而少女的身形纤细窈窕,掩映其中,若不细看,还真是难以察觉她的踪迹。
只是她不慎发出的这点动静,到底暴露了她的存在。
跟在萧渡身旁的尉凌亦是警觉地回首,右手不动声色地扶住腰侧刀柄。
他看着那一簇凤尾竹,不禁厉声喝道:“是谁?出来!”
因为玉蓁是避在凤尾竹的后面,再加之夜色浓郁,是以从萧渡他们的角度,其实并不能瞧见她的身影,但站在门口的清和,由于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因此便能将低处的情景尽收眼底。
玉蓁显然是被尉凌这阵势给吓着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可她甫一瑟缩,又后知后觉地觉得,毫无躲避的必要。
肘臂着地的瞬间,新伤和着旧痛,火辣辣地席卷而来,玉蓁不禁疼得眉间微蹙,眸里泛起泪花。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周围的人像是没能缓过神来,又像是畏惧壮汉的蛮横,都没有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女如脱枝的落叶,无依无靠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