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当日,新郎官被圣人的一道口谕召进了宫。
陇右道少了镇北侯镇守,边境的北狄又蠢蠢欲动,不断滋事。
圣人决心将其拔除,便令镇北侯连夜整兵,不日出征。
洞房花烛夜,沈玉蓁独守青庐,漏壶滴到亥时,她到底架不住困意,先在床上睡了过去。
屋里燃着灯,沈玉蓁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间,一道橐橐的脚步声将她惊醒。
能在这个点进入新房的,除了镇北侯,再无旁人。
沈玉蓁睡意朦胧地半睁开眼,在瞥见床前的高峻身影后,彻底没了睡意。
男人似乎是匆匆赶回,外裳还沾着春夜薄露。
烛光摇曳,切割出他锋锐的轮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红烛映红了他的眼,愈显他的眼神幽邃晦暗,说不出的暧|昧。
沈玉蓁在他的注视之下无处遁形,只得红了脸低头,去避开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屋内陷入了一阵静默,偶尔有蜡烛燃烧的毕剥声响起。
沈玉蓁攥紧身下茵褥,朱唇微张,建设了许久,才决心打破这僵局。
她抬头,对上男人愈发幽邃的眼神,喉头发涩,怯怯唤道:“夫、夫君……”
出嫁前,阿娘曾对她说:“小侯爷自幼丧父,母亲也不待见,他一个人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身边除了群老大粗的汉子,也没听说有什么可意的女子。”
“他现在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怕不是个会疼人的……到时候要没个轻重,你也别一味地顺着他。”
沈玉蓁的双手被他捉到身后,就像是条砧板上的鱼,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她哭花了脸,一度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场狂风骤雨之中。
马车之声辚辚辘辘,萧渡手抵额前,来回地用指节剐蹭眉骨。
阖眼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
绵绵雨雾之中,犊车停驻在原地,车内的女子探出头,露出皎若明月的一张脸蛋来,黛眉似远山,明眸含秋水,娇俏明丽,却又不失生机勃勃的灵动。
他站在车外,伸手将绢帕递还,四目相对之时,周遭的场景虚化,连砸落的雨点似乎也幻化成了雪花……
她的声音似远又近,尽是无情:“不记得了。”
萧渡胸口一缩,猛地睁开了眼。
他习惯性地将手探入袖中。
但拿出来的不是熟悉的药瓶,而是一只耳坠——
光滑剔透的滴状红玉,镂金缠枝,精巧细致,不似凡品。
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像极了一粒殷红的血珠。
这刺目的颜色令他倏地回神。
他倒是忘了,现在是永和十八年。他还没有中箭落下心疾,也不必依赖药物缓解痛苦。
萧渡提了下嘴角,低低自嘲。
这也算他重来一回,为数不多的好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