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逢离职精神爽,什么话都敢说了:“温总,我庆幸自己这么年轻就找到了未来的方向。或许一辈子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至少,我不会留下遗憾。而您在生意场上风光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您有遗憾吗?”
温兆文面色渐凝。
他想说没有遗憾,可是话到嘴边,隔壁桌奶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爸,今天我生日,我要给你许愿,祝你赚大钱~”
于是他突然想到,他有一个多年未见的女儿,也喜欢在生日时给家人许愿。
温兆文永远不会承认,他最大的遗憾,或许是失去了一个最爱他的女儿。
他年轻时当销售,业绩起起落落,压力大,嗜酒,每次喝完酒就撒酒疯,撒完就累瘫在沙发上,盯着出租屋的天花板,幻想今后一定要住豪宅,开豪车,养一堆下属,自己当老板,再也不看人脸色。
温听宜当时还咬着奶嘴,跌跌撞撞爬到他身边,小小一团,双手把她心爱的毛绒小熊递给他。
“爸爸……”
她不会说话,只会喊爸爸,用的是体谅人的语气。
她还那么小,就已经会安慰人。
后来她上小学了,不再玩毛绒玩具,出租屋也真的换成了大别墅,温兆文如愿攀上了梁家,立志要借水行舟,飞黄腾达。
他疯狂想干出一番事业,精力分散到各处,唯独忽略了女儿。
温听宜第一次拿着奖状到他面前,他不闻不问,用敷衍打击了她的喜悦。
但他工作受挫时,只有温听宜会给他泡一杯热茶送到面前,安慰他:“爸爸,放宽心,事情会好起来的。”
温兆文瞧不起小孩子的天真。
“你懂什么?写你的作业去。”
就这么把她打发走了。
之后也因为类似的事情吼了她好几次,她受了委屈,就躲进房间里偷偷哭,哭够了就擦干眼泪出来吃饭,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因为家里没人安慰她。不开心的时候,她只能自己消化。
再后来,其实温兆文知道,泼开水那件事是梁安霏搞的鬼,但他没有护着温听宜,反而装聋作哑,冷血又虚伪地,将她送到外婆家。
女儿太懂事,不哭也不闹,道别时,还问他什么时候来接她。
温兆文嘴上敷衍着,说一定会来接她,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去看过她,甚至有种丢掉包袱的畅快感。
过了好几年,当他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时,居民楼底下那家烧卤饭早就换了老板。
对方思索着说,啊?你问小宜啊?她很早就不住在这儿啦,好像是被京城来的远房亲戚接走了。你不是说你是她爸爸吗?这事你居然不知道?
一听这话,温兆文愣了半晌。
他这么乖的一个女儿,去了京城也没跟他说一声,而且她似乎……已经不再期待父亲来接她了。
怎么会这样?
木已成舟,温兆文感到强烈的无助。
他自认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反而在中年的低谷期,他利欲熏心,为了所谓的前途,犯了丧心病狂的糊涂,又一次让女儿失望了。
或许他早就该对女儿说一声,对不起,爸爸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