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逸喘着气点头答应。马累得不轻,他身上也出了一层浮汗,但心里却觉得很是畅快,竟有些像头顶的万里晴空般,生出了一些气冲斗牛的壮阔豪情。
梧城虽不能跟邺都相比,但比起笒川县,还是要更为阔大繁华的。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就开始有茶摊、饭铺、脚店、车马行等,都在不住的招徕生意。道上来往的人也多,马只能放慢了走。
程俊逸跟在谭玄身后,一路控着缰绳慢慢走,等进了城,他忍不住好奇地左右打量,见街边多有铺面卖滚热的白羊汤,配着烤得焦黄喷香的饼子,肚子不由得暗自咕咕了几声。但偷眼瞧瞧谭玄似乎毫无停下的意思,只能委屈一下肚皮继续跟着他前行。
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了一条相对僻静些的窄街上,谭玄忽然在一家不起眼的半旧铺子前勒住了马,程俊逸也急忙跟着停住,抬头一看,店铺檐下悬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沧浪书铺”几个字。眼见谭玄翻身下马,程俊逸也跟着下来,心中还奇怪着,谭玄这是突然想起来要买什么书瞧么?
他跟着谭玄踏进店门。店内光线有些幽暗,目之所及,四壁都是堆得满满的书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特有的气味。程俊逸四下望望,没见到人,正想开口问谭玄,突然有个人推开柜台后的一扇门,探出头来,笑嘻嘻问:“客官,买书还是卖书?小店价格实惠……”话未说完,那人突然瞪大了眼睛,笑容也在一瞬间变为了惊诧,语气十分恭敬,“庄主?!”
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躬身抱拳行礼。谭玄一摆手:“不必了,关门,把你们管事叫来见我。”
那人立刻喏了一声,随即弯着腰往后一比手:“庄主,您后边请,姜管事在楼上。”
谭玄便拔步往后走,程俊逸跟在他后头,这才明白过来这书铺居然就是屿湖山庄在梧城的分点。先前那人引着他们穿过他刚刚过来的那扇门,后面是间账房模样的小厅,再穿过去,是一个小院子。
刚踏进院子就有个人从旁边小楼的楼梯上下来,先前那人立刻道:“吴三哥,庄主来了!要找姜大哥!”
那个吴三哥抬眼一愣,连忙几步上前,拜下身去:“属下吴秉堂见过庄主!”
谭玄又一摆手,沉声道:“姜戎在上面?”
“在。”吴秉堂又毕恭毕敬的回答,转身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先前那人则回头去关店门。
楼上的人早已听到动静,几人都迎了出来,都跟前面两人一般非常恭敬的对谭玄问好。程俊逸偷眼打量,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面貌忠厚朴实,他记得曾在笒川见过一面。想来他便是这处分点的管事姜戎。
谭玄简单回应了他们的问候,姜戎便请他们入内坐下。程俊逸跟着谭玄颇有了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也大喇喇地跨过门槛,走进房间里。
这处房间看起来有点像个书房,但又不完全是。当中窗下设着张大条案,上面堆着些卷集,还有些散放的纸张。两侧都摆着大书柜,上面一半是敞着的,放着些书册,下一半则柜门紧闭,挂着黄铜大锁。房间左侧还设了两张桌案,右侧则是放了一对雕花扶手椅,当中摆着张茶几,上面有一只蓝釉花瓶,里面插了几支连翘,明黄色的小花开得活泼泼的,看着很是喜人。
姜戎请他们落座。程俊逸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谭玄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也就有些扭扭捏捏地坐下了,心里多少有些觉得受之有愧,只敢挨了半个屁|股。
姜戎立刻又叫人去烹茶,谭玄手一抬,阻止了,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姜戎道:“我记得你这里一共八个人,都在吗?”
姜戎一愣,垂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庄主的话,的确是八个人,现在在这里的有五个,两个出去办事了,还有一个请假回家了。”
谭玄立即追问:“请假的是谁?为什么请?什么时候请的?”
姜戎又道:“请假的叫李和,是接到了家信说他老父病重,他想赶回去见老父最后一面才请的假。时间么……”他眉头微皱,目光转向吴秉堂,吴秉堂刚想说话,谭玄已经开口:“是不是在我从笒川离开后不久?”
姜戎怔了一下,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就是在您离开笒川后两天。二月二十……一!簿子上都记着!”
“此人是何时调来梧城的?”谭玄又问。
姜戎道:“没有很久……去年十月里。我们这里自从老钱伤了之后,人手一直有些吃紧,跟庄里打了好几次报告想要人手,后来李和来了,大家都挺高兴的。他人也挺勤恳老实的……庄主,他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