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在自己房里,如前些日一般,有空时就翻看翻看那十几张飞天画卷。听见动静,只隔着窗子问了一声:“回来了?”
他们俩应了,走进堂屋内,过了一会儿才看见谢白城推门从自己房间出来,见了他们就笑吟吟的问:“修好了吗?”
孟红菱把手腕伸到他面前,银镯断口处已经补好了,经过工匠精心的打磨,只有一小圈略微凸出的痕迹。
“哦,手艺不错。”谢白城随口赞叹一句,对着孟红菱又是一笑。
孟红菱蓦的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不敢再看他,低下了头去。
就挺奇怪的,谢公子明明和他们出门前一模一样,连衣服也没有换一件,怎么感觉上却似乎有了些不同呢?
怎么说呢?就是……眼角眉梢的……特别……特别动人?谢公子平时就已经很容貌出众了,今天也不知是烛光,还是什么原因,竟觉得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光是看他弯起唇角微微一笑,心都咚咚蹦得厉害。
好在送饭菜的杂役小哥拯救了她。杂役小哥说今日店里生意有些忙,所以来晚了点,对不住。谢公子走上前去交代他明日送些什么菜来,顺便拿了几个大钱赏给他。
孟红菱偷眼觑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谢公子面前脸皮通红,局促无措,不由在心底满意的点了点头,人人皆有爱美之心,这些都是正常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嗯!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三,这是孟红菱十六岁的生日,谢白城亲自给她做了长寿面,程俊逸给她排队买来了县里最抢手的点心,谭玄早上出去了一趟,回来给她带了一摞地契房契商券银票之类的东西,说县衙里处理完了,孟远亭没有别的亲人,他的财产除了有一小部分给了那位续弦夫人的家人做抚恤,其余大半都由孟红菱继承。
于是在十六岁这一天,孟红菱从天涯孤女升级成为了一个很有钱的天涯孤女。
行走江湖,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虽然懂,但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只好找了块布包好,暂且塞进衣服包里。
又过了两天,到了三月二十五。
二十五日那天,从早上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天气已经很温暖,院子里墙角根,绿油油的杂草长得一片一片的,有的还开出了倔强泼辣的小黄花。
孟红菱按心法口诀默练了一个时辰的内力,正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口看两只在院里树上躲雨的小黄雀,忽然听到有人拍了拍紧闭的院门。
这个时间会是谁?孟红菱一下子警觉起来,直起身子望向门口。
拍门声又响了起来,透着一股急迫劲儿。孟红菱下意识的想出去开门,腿还没迈出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外面的人来者不善,她哪有那个应付的本事?
在拍门声结束之前,谭玄终于走了出来。孟红菱紧张地注视着他走向院门口,拉开门闩,把门打开。
“师哥!想我了吧!”一个清亮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即一把油布伞探了进来。伞下之人一脚刚跨过院门门槛,就张开双臂往谭玄身上抱过去。
谭玄往后仰着身子,一脸嫌弃地伸手要推开那人:“你干嘛啊!伞!伞上水全洒我身上了!”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是啥千金小姐吗?”时飞的脸骤然从伞下探了出来,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两个酒窝仿佛盛了蜜一般,让人光是看见,都觉得心里一阵甜。
“小红菱!”一眼瞅见站在窗前的她,时飞立刻眉飞色舞地冲她挥起手来,“想哥了吧!哥回来啦!”
“你是人家哪门子的哥!”谭玄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时飞象征性地偏头躲了一下,继续快活地左右张望:“嚯!生活挺不错呀!闹中取静,整挺好!哎呀,我在路上风餐露宿,千里奔波,你们倒舒坦,不成不成,我心里不平衡啦!”
谭玄冷笑一声:“不平衡?不平衡就回京里去抱着师父的腿撒娇吧!”
时飞回头冲他吐了下舌头,转脸又开开心心地招呼起来:“俊逸!好久不见!”
程俊逸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时飞便噔噔几步跨进屋里,见到谢白城,立刻笑嘻嘻叫起来:“白城哥!白城哥我可太想你啦!尤其想你做的那个金丝肚脍!哎呀,做梦都梦到了!”
谢白城也含笑望着他,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一份宠溺:“好!今天就做,犒劳你一路辛苦!”
谭玄跟在时飞后面走进屋里,全程目睹了这一切,此时此刻,他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都是一个师父教的,时飞怎么就跟他那么的不一样呢?
众人一番嘘寒问暖已毕,时飞又说了若干废话,这才坐定了,开始讲述他这一程的经历。
那一日离开邺都,时飞按谭玄的吩咐,独自一人赶赴兰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