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城心里终归没底,就问他:“你再吃些吧。”
程俊逸摇摇头:“我吃过了,不饿。”
谢白城只觉得在他的沉默中,这糖饼也吃出了味同嚼蜡的感觉,又没话找话:“红菱呢?”
“吃过早饭就又回房去了。”程俊逸说。
“你要有事的话,就去忙,也不必陪着我。”谢白城赶紧提议。
但程俊逸还是只摇摇头:“我没什么事。”
谢白城努力喝了一大口粥,忽然想起来:“我听说,你答应了谭玄加入屿湖山庄?”
程俊逸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那挺好的,”谢白城笑着说,“以后你也就来衡都了,可以常见面了。”
程俊逸忽然抬起头看向他,谢白城给他吓了一跳,咬着糖饼,不明所以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程俊逸就又移开了目光,有些闷闷地说:“还要问问我爹的意思的。”
“那是自然。”谢白城接了一句,心里却想,谭玄不是说的很笃定么?怎么程俊逸瞧着还有些不情愿似的,别是被谭玄忽悠的。便又开口:“不过最重要还是你自己怎么想,倘若你有顾虑,不大愿意,倒也不用考虑是不是驳了谭玄面子,直说就好。”
程俊逸又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谢白城给他瞧的心里直发毛,寻思着这横竖也关不到他的事呀,俊逸这是怎么了?唉,对程俊逸他一直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印象,其实他早已是个大人了,自然也有自己的计较。
“我没有不愿意,其实我挺期待的,”程俊逸说,“只是……”他没有说完,只深深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不要这样叹气,”谢白城笑道,“青春正好,这样叹气会让福气跑掉的。”
“你还信这个?”程俊逸终于也笑了。
“不是信不信,”谢白城道,“只是叹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你有什么烦心事吗?不介意的话就说出来,谢哥哥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程俊逸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是抿紧了嘴唇,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什么烦心事。”
谢白城便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埋头努力吃饭,但心中对程俊逸所言却是不信的,他明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只不过不愿意说,别人自然也不好强问。
到底是长大了。小时候为什么烦恼为什么伤心都愿意告诉他呢,现在也学会缄默不言了。不过他既然说是愿意加入屿湖山庄的,那到底能为什么事烦心呢?该不会……?
谢白城忽然灵光一闪,这一段时日朝夕相处的,俊逸该不会对孟姑娘暗生情愫了?!却又苦恼她是魔教余孽之女,必然难为家里接受。
噫!很有这个可能!这一路上,他对孟姑娘一直非常关心,前些时日在邺都,看见孟姑娘情绪不佳,他就想着带她出去散心。一路上也时常嘘寒问暖,还主动赠她药膏。
谢白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平时大家都在一起,程俊逸也不好表现出来,今天趁着谭玄不在,孟姑娘又在楼上,他单独陪自己坐在这里,心里一定是想要商量一番的。这种事,不找自己商量又能找谁呢?总不能找谭玄嘛!
思及此,他骤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程俊逸。程俊逸被他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回看过来。
年轻真好呵!这种怦然心动、患得患失的心情,就算他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很怀念的。
谢白城一笑,正准备一巴掌拍在程俊逸肩上,鼓励他倾吐心声,客栈门外忽然快步走进一个人影,旋即直奔他们这桌而来。
“确定了,果然是故意造假做旧的!”来人正是谭玄,他语气颇为兴奋,把手里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解开一看,正是昨天的那一摞账本。
谢白城真想把这一摞账本连带谭玄一起扔到门外去。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他才跟程俊逸说他是在谭玄房里看账本的,结果账本压根就被带出去了,要不要这么快就被戳穿得如此彻底?!
他不敢扭头去看程俊逸,只做出专心听谭玄讲话的模样:“做旧?怎么回事?”
谭玄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昨天不是同你说过吗?不过我毕竟也是个外行人,早上我就去找了一家古玩行,请了个老师傅帮忙鉴定。老师傅仔细瞧了半天,很肯定就是故意做旧的,连具体方法人家都能看得出来。”
谢白城看看谭玄,又看看那摞账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右手握拳在左掌上一敲:“原来如此!孟远亭真是虑事周密做事小心!好了我吃饱了,先上楼去了。”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