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现在。
那比他还高的“小屁孩”,坐在黑气之上,衣袂翻飞,听了这话,掀眸看了过来,和往常一般,随性道:“我为何要攻上昆仑?”
为何?
这反问倒是把方知鸣噎住了。
“逐魔大战不就是因你而起么?”姜笙嗤笑道。
“因我而起却非我授意,你可曾见过我率兵攻上昆仑?”睺渊挑眉回道,“若我亲自上阵,你们如今还能安然在此?”
姜笙的面色透出灰白之色,却仍颤着强撑:“魔族大军不皆是因你才实力更盛的么?”
“是又如何?”睺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若我记得不错,是你们昆仑先行挑衅,我迫不得已才出面迎战,是也不是?”
姜笙神色徒然一沉,顾诺接过话道:“你灭成墟,又屠一国,昆仑本就为护万民而存,岂能坐视不管?”
“管又如何?不管又如何?”睺渊眸中睥睨又起,“你们昆仑修士便皆决然心定?无一人因你们强担此责而心生怨怼?”
顾诺亦被噎住。
这睺渊还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便是有又如何?他们所为之事本就乃正义之举,难道便要因那不可避免的退堂之言,开始自疑?
他不会,姜笙不会。
所有活下来的昆仑修士皆不会。
他们知,便是稍稍疑虑,亦是对前人舍生取义的不尊,对先人舍生忘死的不敬。
顾诺不愿在此事上强辩,没曾想睺渊倒是先开了口:“我虽不懂你们心中道义,亦觉你们那些所谓正义之言实在无聊。”
眼见场中修士面色愈发难看,他又道,“但我现下好似有些懂得陆白司死前所言了。”
“师傅?”姜笙的嗓音徒然尖锐,“我师傅说什么了?”
睺渊并不打算回她,却不免忆起那段往事。
陆白司是被生擒的。
但被抓来魔宫时已然快要气绝。
手下在一旁恨声道:“这个老头实在难杀,竟爆出那般气力,杀死了我魔族好几员大将。”
又一魔物道:“毕竟掌门,可是有何法宝?”
睺渊对待此事一项不甚在意,在众魔争着讲述时,只心不在焉地听上一听。
但陆白司却主动唤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与修士,平平等等地对话。
虽他独坐高台,而陆白司侧躺在地,连抬头都颇为艰难。
但他清晰地感到,这人并不惧他,却也不恨他,只是平静悲悯地看着他。
陆白司用气音费力地道:“睺渊,你兼附神魂,却选了魔性,空有名姓,却孤身一人,一身神力,却又无人可护……你啊……你啊……”
这话也许说完了,也许并未说完,只因他的头颅在落下那声气音后被一魔物的锤子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