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向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颤抖:“当时省厅要求限期破案,专案组压力很大,抓了田星宇之后,审了整整七天七夜。你也知道,九十年代的审讯手段……田星宇一开始死不承认,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认罪了,还签了认罪书。”
沈青云翻到认罪书那一页,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跟田星宇档案里的清秀字迹完全不同,像是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写的。
“他为什么会认罪?”
沈青云沉着脸问道。
黄向阳的眼圈红了,他低下头,用手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声音里带着哽咽:“案发前一年,田星宇和李香兰有了个儿子,当时才一岁多。他被枪毙前,我去看守所看过他一次。他瘦得不成样子,手上全是伤痕,见了我就哭,说老黄,我没杀人,我是被屈打成招的。我问他为什么要认罪,他说他们说我要是不认罪,就把我儿子送到孤儿院,说李香兰已经死了,我要是也死了,儿子就没人管了……我没办法,只能认。”
沈青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想起自己的孩子,想起为人父母的心情。
田星宇为了保护儿子,宁愿自己背负“杀人犯”的骂名,被枪毙也认了。
“那他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沈青云开口问道。
“被田星宇的父母接走了,后来搬到了外地,改了名字。”
黄向阳叹了口气:“我去年还托人打听了一下,孩子现在大学毕业了,在一家公司做程序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事。田星宇的父母一直瞒着他,说他父亲是因公牺牲的。”
沈青云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卷宗里的细节:没有找到的配枪、屈打成招的口供、被隐瞒的孩子……
这哪里是破案,分明是草菅人命!
他想起之前处理的高远县林高明案,虽然林高明没被判刑,但也被冤枉得家破人亡。
现在这个田星宇,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背负了二十年的骂名。
“老黄,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件事?”
沈青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黄向阳苦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有他多年来的批注,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他的疑问。
“省长,我不是不想说,是没机会。这二十年来,我换了三个单位,从郊区分局到市局,再到省厅,每次想提这个案子,都没人愿意听。”
黄向阳无奈的说道:“当年的专案组组长现在已经退休了,不少参与办案的人都升了职,谁愿意翻旧账?我只能自己偷偷查,可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查来查去,还是没头绪。”
沈青云拿起那些批注,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能感受到黄向阳多年来的坚持和无奈。
“所以,你今天翻这个卷宗,是又有新发现了?”
他不解的问道。
“不是,是昨天整理旧案卷宗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想起您之前处理林高明的案子,知道您愿意为老百姓平反冤案,才敢跟您提。”
黄向阳的声音有些犹豫,对沈青云小心翼翼的说道:“省长,我知道这个案子过去二十年了,很多证据可能都没了,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我总觉得,田星宇不能就这么白死了。他是警察,是咱们的兄弟,不能让他背着杀人犯的名声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沈青云问道:“你能帮忙重启调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