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意气用事。
数十年的戍守行军生涯,他见过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累累白骨蔽平原,婴孩失父母坐于遍地血肉之中痛哭。
十七年前朔州发生的惨烈,不能在今朝再次重演。
形势所迫,只能是将京中大军调往西北,先解决了北临这个不容小觑的祸端。
只要兵到了西北,上京再如何动乱,大周也不会受北临牵掣。
且再让仁宣帝独坐高台一些时日。
谢清砚收敛思绪,垂下眼睫,一手轻拍她的后腰:“转过去,背对着我。”
“哦。”檀禾转过身形,朝前看去。
这才发现,十步远的空地上,竟伫立着一个人形草垛。
谢清砚双臂顺势从后环着她,将手中的器械递至眼前,是一个巴掌大的特制袖珍连弩。
檀禾被整个圈在他怀中,后背贴着他前胸,见状低头看去,有些不明所以,没忍住又抬头望向青年深静认真的眼眸。
“看清楚。”
谢清砚示范,将十支手指长短的利箭放在弩槽中,拉弦固定,望山对准草人,长指扣动板机。
几乎是在眨眼间,箭孔中锐光骤现,溢出慑人的杀气,利箭如芒瞬间穿颈而过,震得草人连连晃颤。
檀禾目露震惊,一时仿若被攫取了呼吸,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谢清砚笑意不变,伸手挠挠她的下巴,低声提示:“回神,把着弩臂。”
檀禾依言照做。
手掌相叠,檀禾个子只到他胸口,谢清砚不得不躬身,手把书教她。
他说:“你通医理,应当知晓人的死穴命门在何处。”
“我知。”檀禾点点头,冷静道。
眉心,咽喉,心脏。
谢清砚低低地“嗯”了声,按住她食指再次扣动,这一次对准的是——心脏。
利箭出孔的瞬间,檀禾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冲击,震得手臂微麻,让她不由得朝后倾靠。
谢清砚抬起手掌,托护她的腰身,在贯穿草人心脏之际,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这弩箭小,若是遇到敌人,最好要做到一击毙命。”
但他宁愿檀禾这辈子永远也不会有扣动这把连弩的时刻。
此刻,檀禾眼睫下那双清澈灵动的眸中满是认真,谢清砚看在眼中,不勉觉得教她杀人太过残忍。
她不谙世事,若不是出了望月山,或许一生都不会接触到这些污秽黑暗和血腥。
谢清砚可以保证檀禾身边一直有影卫近身保护,但难保万无一失,她又手无缚鸡之力,必须得会防身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发问:“阿禾,你会不会……害怕我教你这些杀人之道?”
更甚至于恐惧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