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邪乎的瘟疫。
万幸布控得及时,否则一旦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檀禾拿起巾帕擦了擦手,面色凝重:“是尸毒。”
“尸毒?”许蕲习惯性地想捋山羊胡,却摸到面巾,眉心拧出了几道褶子。
“老先生去过瘴戾之地么,”檀禾点头,缓缓地说,“万物腐败后滋生出的瘴气毒雾,人沾染后,大多会患病。若是碰上有病死动物溢出的尸气,概也会染上相应症状。”
西南山林翳密,多沼泽瘴地,卑湿污秽。
是以,从前檀禾和师父进山寻药都会万分小心。
瘴气之毒?
许蕲倒是在岭南一带听闻过,那地的青草瘴、黄芒瘴也属疫病范围。
檀禾直起身子,思忖道:“先生可还记得第一个病人症状?或许是这人生了背疽,又逢上暑热,本就是易生疫病的时令。”
许蕲顿时陷入了沉思,摇头道:“这病来得突然,老夫随王爷到岷州时,已死了不少人。”
“城内大多是贫苦流民,哪怕死了也无人知晓,许多烧掉的尸体,还是王爷派人搜城找出来的。”
照如今的病症来看,的确十有八九是这种猜测。
事不宜迟,檀禾赶紧取过纸笔写下药方,未等墨迹干燥,便匆忙递过去。
檀禾看他一眼:“我不知是否能见效,先试试。”
老人家接过药方,目一扫,竟露出意外之色:“苍术、细辛、夜交藤……嘶,你这治疫病的药方,老夫二十年前也曾见过相似的。”
檀禾怔了怔,眸中露出诧异。
二十年前?
这是师父留下的方子,俱以解瘴毒瘟疫为主,她根据溃败病症又在其上添了几味药。
眼前这位老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檀禾满腹疑问。
许蕲吩咐人按照方子即刻去煎药。
转身之际,却听少女急迫地问了一句:“您适才说的相似药方,是从何处知晓的?”
许蕲愣了一下,笑道:“也是从一位女郎那儿。”
他浑浊的双眼望向门外咕嘟的药鼎,恍惚回忆着,说道:“那年夏伏,天异常炎热,蜀中一带爆发水患,尸殍遍野……”
紧随而来的一场大疫,肆意地夺去了无数人性命,瘟疫持续两月久不见退散,连宫里派来的医官都束手无策。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时,一个十八九的妙龄女郎途经此处,见此情景只道一句:“我来罢。”
一时之间质疑声纷起,不乏有“女流之辈瞎凑热闹”“信口开河”的鄙夷声。
“瘟疫可不是儿戏,兴许你还会丧命在此!”
她云淡风轻地道:“无妨,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又何惧是生是死。”
众目睽睽之下,她背着医篓进入安置病患的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