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间透入的光线错落在他丰神俊朗的面上,勾勒出险峭峻挺的线条,紧锁的眉宇显示着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檀禾握住他一只骨节清峭的手掌,另一手轻按在腕间,指腹下是仍旧虚浮羸弱的脉象。
心血充盛,则血脉充盈。
而今,这些心血几乎随着血蚀引取之殆尽,致使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内的血液难以再循行。
檀禾甚至觉得,如今殿下能有口气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冯荣禄见她蹙眉沉思,不由得拧紧了手。
檀禾温声吩咐:“膳房炉上煎好的药,一个时辰要送来一次,今夜不能停歇。”
“诶!”冯荣禄连连应声,严肃点头。
如今他再回想起湢室看见的那一幕,仍觉心惊胆战。
他站在外间屏息凝气,更不敢贸然进入,生怕自己会打扰到女郎。
心底不住的默然祷念:盼求娘娘在天有灵,保佑殿下平安无事,顺遂安康。
两炷清香渐见底,仍不闻有任何动静响起,冯荣禄万念俱灰之际,终于听得里头传来一声稍显欣慰之声——
“冯公公,进来替殿下更衣吧。”
这声恍若天籁之音落在耳中,他当即泪盈眼眶。
在掀帘朝里看去时,冯荣禄一瞬间惊愣在原地,湢室里一池泛着黑紫的血水,池中两人身上衣衫俱被汗水与鲜血浸湿,而殿下了无声息地被檀女郎抱在怀里,胸膛前尽是骇人的血痕……
如今冯荣禄站在灯下,再次看向檀禾,少女夏衫单薄,纤弱的身姿坐在床畔,无限关切的面容上是难掩的疲惫神色。
他忍不住道:“女郎,您要不去歇息片刻,殿下这儿由奴婢来照看。”
初时檀禾置若罔闻,好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抿唇朝他摇了摇头,一只手始终维持着放在殿下腕部的姿势。
檀禾轻声道:“殿下情况严峻,如今依旧是命悬一线,我不能离半步。”
一个时辰后,王姆妈匆匆端来固心汤药,满面忧容地看向床榻间昏迷的殿下。
她知道太子自小头疾缠身,却不曾想竟是被皇帝下了毒。
这天杀的狗皇帝谢承铭!
当初他要什么元家没给他,何故要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毒手!
想到这,端着药碗的手禁不住微微地颤抖。
汤匙舀了药根本喂不进去,檀禾只得重复先前喂他药的步骤,极为熟稔地唇对唇喂进去。
冯荣禄见这旖旎一幕,瞬时老脸一红,别过脸。
却见女郎面容沉着冷静,目光坚定而澄澈,俨然只当殿下是她救治的病人。
他不由得深深唾弃自己。
黑夜倏忽而尽,期间灯焰渐微,复又重新点起。
卯时初,晨光破开薄云,洒照在殿内。
檀禾一夜不曾闭眼,因着心系谢清砚,倒也未感觉有任何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