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月叹了一声道:“逝者已矣,还望夫人节哀。您还有一个女儿,也该多为她考虑才是。”
赵夫人也听说了王琼英死后、柳夫人一病不起之事,亦劝道:“人这一生,日子还长呢,柳姐姐万勿悲痛过度,虚耗了身体。我前日认识一个游方的郎中,医术高明,回头介绍给姐姐,好好调养身体。”
柳夫人连忙谢过刺史夫人,几人说了些闲话,宴席开始了。
李璧月为了这次宴席可是下了血本,一应菜式俱是精美无比。酹月楼为了奉承这位从长安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特地开发了不少新的菜式。
于普通的官员亲眷而言,或许可以算是饕餮盛筵。不过同席几人都是富贵堆里打滚之人,也不足为奇,每样只动动筷子而已。
宴席过半之时,掌柜亲自端着一碗底色金黄、鲜白如玉,薄细如雪的鱼脍奉到李璧月身前,介绍道:“李府主,此道菜式名为金齑玉鲙。乃是以捕捞在渤海中的雪龙鱼为主材,再辅以蒜、姜、盐、白梅、橘皮、熟栗子肉和粳米饭烹饪而成,味道极为鲜美。因雪龙鱼极为名贵,并非酹月楼常设的菜式,乃是为了今日宴会特别准备。就连这雪龙鱼也是用快马千里迢迢运来,从送到后厨到烹饪完成还不到半个时辰呢,请李府主品鲜。”
赵夫人和马凭兰听闻此鱼如此贵重,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她们虽是刺史府的夫人小姐,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是这产自东海的雪龙鱼,如此精细的做法也未曾见识。
柳夫人乍闻雪龙鱼之名,脸色微微发白。
李璧月若无其事,面带微笑,用勺子舀了鱼脍品尝了一口,赞叹道:“果然味美,较之宫宴上的鱼脍也不差了,请掌柜将鱼脍分予夫人和小姐们食用。”
掌柜得令,将鱼脍以小碟分为五份,分至各席。
这道金齑玉鲙果然鲜美,赵夫人与马凭兰吃了之后,都是称赞连连。王慧瑛见了食指大动,亦举起牙箸,就要食用。
柳夫人忽地道:“阿瑛,这鱼吃不得——”
李璧月神色一冷,道:“如何吃不得?怎么,今日本府主设宴款待各官家夫人小姐。这鱼脍也是本府主命厨师精心所制,难道柳夫人疑心本府主会在鱼脍中下毒吗?”
李璧月微笑的时候可令人如沐春风,可是若是冷下脸来,便如九秋严霜,让人不敢逼视了。
赵夫人连忙打圆场道:“李府主刚才也吃了这鱼脍,又怎会下毒呢。而且,方才我和凭兰都吃了鱼脍,不是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吗?”她又转向柳夫人,道:“姐姐,你是病糊涂了吧,李府主专门设宴款待我等,怎可如此失礼?”
王慧瑛之前见母亲阻止,本有些犹豫。听了赵夫人之言,便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柳夫人阻止不及,发出一声惊叫,口吐白沫,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竟是晕死了过去。
场间登时一片混乱,李璧月沉着道:“柳夫人病体未愈,忽然不适。来人,将柳夫人送到隔间休息,去请个上好的郎中过来。”
很快就有侍女上前,将柳夫人扶到一旁的隔间。事态平息,众人欢宴如旧。只有王慧瑛心中惴惴,那块鱼脍入肚,她浑然无事,不解之前母亲为何阻止自己食用鱼脍,更不解母亲为何而晕倒。
她到底是担心母亲,向李璧月道:“李府主,家母病弱,方才也是无意冲撞李府主。如今她昏迷未醒,可否容慧瑛先行离席,带家母回家修养?”
李璧月摇头道:“王小姐放心,李璧月保证令堂无事。但是令堂行为蹊跷,怀疑我在鱼脍中下毒。今日宴会人数众多,为了避免事后我承剑府留下什么不好的名声,我需要好好问个明白。等我问完,王小姐自然可与令堂一起回家。”她转头望向赵夫人和马凭兰,道:“还请赵夫人和马小姐在此陪王小姐稍坐,我去去就来。”
李璧月来到客房中时,柳夫人已经悠悠醒转。
她仰躺在床上,神情苍白,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双眼垂下泪珠,呜咽着道:“慧瑛……慧瑛,想不到你也步了琼英的后尘,只留下阿娘一人,阿娘可怎么活下去啊……”
李璧月叹了一声,轻声道:“柳夫人,王小姐没事……”
柳夫人显然不信,只是流泪摇头。
李璧月打开客房的窗户,又将柳夫人扶了起来,道:“夫人,您看——”
从窗户向外看去,小花厅的情景一眼可望尽,王慧瑛仍坐于方才的席位之上,与马凭兰低头说话。
柳夫人一怔:“那方才的雪龙鱼……”
“听贵府的下厨所言,这雪龙鱼从海中捕捞之后,在岸上超过五天就会死亡。上岸之后就需要用千里马从渤海岸边送到太原来,一路上的花费就不止千金,就连你们太原王氏的家主也不过一个月吃上一次。”李璧月摇头道:“我李璧月一年的俸禄都没有千金,又怎么可能花费千两银子来请客吃饭,方才席间不过是最普通的鲢鱼而已。”
柳夫人:“那掌柜、赵夫人和马小姐……”
李璧月道:“他们不过是按我的指令行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