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药王谷之前,她早已决定,不管玉无瑑的眼睛是否能治好,都放孙危楼自由。一名优秀的神医,只有活着回到尘世之间,才能救下更多人的性命。这也是为何她煞费苦心,也要保下孙危楼的性命。
只是,她从没奢望过能得到孙危楼的理解与原谅,还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声感谢。
玉无瑑的声音响起:“李府主,孙先生信中说些什么?”
李璧月:“他回南阳去接他与茵娘的儿子。”
玉无瑑轻轻一叹:“穆成安走了,孙先生也离开,叶衣霜和蔺一觞不日也会离开药王谷。我们也该离开了吧……”
李璧月倒是没什么伤悲春秋的情绪,仙品大会结束,盛筵散场,从天涯海角相聚而来的人们也自然走向各自的归处。她点头道:“再等两日,等你眼睛修养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玉无瑑:“离开药王谷之后,李府主有何打算?”
他的语气有些伤怀,李璧月不明所以,还是答道:“当然是先回长安,傀儡宗那边……”
她本想说傀儡宗宗主去年并未死在高阳山,沈云麟夺走莎诃花,便是为了给他治伤。如果傀儡宗主伤势痊愈,以他的能力恐怕将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她是该未雨绸缪,早做安排,应对将来的危机。
可是话说一半,终究是咽了下去。
因为清尘散人的有意隐瞒,玉无瑑对去年高阳山的事知道得并不清楚。他并不知道去年傀儡宗和昙摩寺各领人马,围堵他和清尘散人,只为了他身上的道源心火。
他只知道清尘散人在高阳山遇到了难缠的敌人,与对方同归于尽。
如果现在告诉他杀了他师父的仇人没死,而且即将满血复活,对他毫无益处。
她最终道:“傀儡宗为恶多端,在朝野上下掀起不少风浪。承剑府既奉圣命,自然是要继续追查这件事。”
玉无瑑道:“李府主身怀重任,是该砥砺而行。离开药王谷之时,也是我与李府主分别之日。”宽大袍袖之中,玉无瑑捏紧拳头,才将早已想好的话一气呵出。
李璧月抬起头,惊讶道:“你不和我一起回承剑府?”
玉无瑑道:“这一个月,李府主为玉某受伤之事四处奔走,玉无瑑感怀在心。但是玉无瑑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如今眼睛既已恢复,自然是不便继续叨扰李府主……”
他面无表情地背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但在李府主那滚烫目光之下,后背到底是沁出一层冷汗。
他想,他和她本来也没啥关系,最多就是李府主梦游时认错人,亲了他一下而已,说不定她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他将来去哪里,也与她毫无关系。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竟莫名有了一种自己始乱终弃还主动提分手的即视感。
他只能庆幸,他的一双眼睛有绸布的遮挡,不必直面李璧月的眼神。不然他只怕顷刻之间,就要败下阵来。
李璧月看了他片刻,忽然道:“那五万两的医药费……”
玉无瑑松了一口气,原来李璧月只是怕他欠承剑府的不还,连忙道:“李府主放心,玉无瑑虽然穷,但绝不是赖账之人。三年,不,五年……”
他想了想,觉得单凭自己,大概十年也是换不上这笔巨款的,厚了厚脸皮,将心一横,道:“请李府主宽限我二十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还清这笔账……”
李璧月一时静默,想不出用什么理由让他留下。
十年前的灵州城,武宁侯云嗣秋曾经口头允诺过她和云翊的婚约。可那时他们都还小,武宁侯一家又素来亲和,大抵不过是玩笑话哄她而已,那婚约是做不得数的。
别说玉无瑑不记得这件事,就算还记得,如今想要反悔,她还能强求不成。
至于玉无瑑欠承剑府的钱——
唉,就算玉无瑑欠的不是五万,而是一百万,也是欠债还钱,没有要将自己赔给她的道理。
她确实没有将他留在承剑府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