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一觞心想,李璧月身为承剑府主,她身边的人必定不凡,说不定玉无瑑会知晓忘尘的解法。所以他就想挟持玉无瑑,解开叶衣霜记忆的封印。却不想,第一次因为孙危楼的出手而功败垂成,第二次摸到湖边小院之时,却因为李璧月恰好醉酒,夜宿在玉无瑑房间内而没有动手。
玉无瑑听完蔺一觞与叶衣霜这长长的一段故事,一向淡泊的心境也觉得五味杂陈。
蔺一觞虽然是药王谷三桩杀人案的始作俑者,却也难断其中是是非非。
他站起来,面朝蔺一觞的方向,轻声一叹:“蔺护卫,我确实能解开叶谷主身上的‘忘尘法’封印,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蔺一觞看着眼前白衣出尘的道士,身体忽地轻轻颤抖起来。半晌,他闭上双眼,摇头道:“不,我不想解开这个封印了。”
玉无瑑一愣:“为何?”
蔺一觞道:“道君既然能解忘尘法,想必修持不凡。我想问问道君,是否有方法可以逆转傀儡术?”
“逆转傀儡术?”
蔺一觞:“我不想再以傀儡的方式寄居在这具不属于我的躯体中了。我想,如果能逆转傀儡术。将小姐的身体彻彻底底地还给她,她以后就可以与穆成安在一起,彻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如果,我不再看到,也不会因此而痛苦和伤心了……”
李璧月奇道:“可是,你之前不是因为嫉妒,所以才想挟持玉相师解开叶谷主身上的忘尘法,让她恢复记忆吗?”
蔺一觞望向穆成安的方向,道:“是,我之前确实觉得穆成安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希望小姐能恢复记忆。可是今天在司花殿,穆成安为了保全小姐,竟然愿意签下认罪书,承认自己杀人。我想,他对小姐的爱并不比我少。”
他的声音极轻,像暗夜里的一缕风。
“我想过了,就算小姐恢复了记忆,重新想起了我,又能如何呢?蔺一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的骨骸沉在湖底,九年过去,早已腐化成淤泥了。而穆成安还活着,他才是可以伴着小姐度过这一生的人。之前的想法,是我太狭隘了。”
穆成安作为嫌犯,一直跪在司花殿的角落里。
听闻此言,他浑身一震,终于抬头向这边望过来,与蔺一觞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两人眼神一触即分。蔺一觞重新看向玉无瑑:“玉相师,我请求你能逆转傀儡术。让属于过去的归于过去,让属于未来的走向未来……也让我做了九年的荒谬大梦能够醒来……”
他的眼里隐有泪光,声音却无比坚定。
玉无瑑轻轻皱眉:“傀儡宗所使用的活傀儡之法虽说是源出道门,但是直到今日,我才第一次见到。逆转傀儡术,我可以尽力一试,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失败,你很有可能会魂飞魄散……”
蔺一觞道:“如果我魂飞魄散,就当这是我杀人的惩罚,蔺一觞绝不会因此对玉相师有所怨尤,请玉相师施术吧——”
他说完,闭上眼睛,朝着玉无瑑的方向跪了下来。
玉无瑑一叹:“你若坚持,那我便一试吧。”
他轻轻捻指,指尖凝聚了一道白光,口中念念有辞道:“玄天授命,招魂转魄,敕——”
“等等——”李璧月隐隐觉得这个决定过于轻率,当初叶衣霜既然选择以傀儡术救回蔺一觞,如今或许应该先问问她的意思,而不是擅自做决定。
可是玉无瑑指尖白光已穿透“蔺一觞”的头顶,直接贯入灵府深处。他手指不断结印,做着繁复的手势,那道白光也越来越盛,直到将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玉无瑑身上也升起腾腾热气,显然这个术法,对他的消耗也是不轻。
又过了数息,玉无瑑才终于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道:“总算是成了……”
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叶衣霜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坐在哪里,那双清棱的眸子忽然开始流泪。她并没有哀哭或者抽泣,无声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沿着两颊不断地流下。
李璧月始终觉得玉无瑑方才过于草率,她问道:“蔺一觞的魂魄呢?不会真的魂飞魄散了吧……”
玉无瑑摇头,轻声道:“没有,仍然在叶谷主身体里面。我方才并没有施展逆转傀儡术,只是解开了忘尘法的封印。叶谷主刚刚记起九年之前的旧事,各种滋味一起涌现,情绪起伏不小。虽然蔺一觞深爱着叶谷主,一心为她着想,希望逆转傀儡术,让穆成安能相伴叶谷主往后的人生。但他人的安排再好也始终是一厢情愿,未来如何走,还需让叶谷主自己决定。”
李璧月:“那你方才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