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是在骂人。
这般想着,裴度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极轻极淡的笑意。
他转身远远看了眼廊下的鸟笼,而后抬步离开。
沈啾啾叫了好半天,都没能把郎心似铁的裴度叫回来。
白色的鸟球拖着身后细长的尾羽,在鸟笼里重重蹦跶了一圈又一圈,踩得鸟笼在廊下摇摇晃晃。
沈啾啾走到白瓷水碗边,探头看到了水面映出鸟的倒影。
灰白色的鸟羽蓬松柔软,黑豆似的眼睛圆溜溜瞪着,眼周一圈黑色绒毛勾勒出天然的眼线,看上去又灵动又憨气。
活像个糯米团子。
沈啾啾低下头,用鸟喙轻轻啄向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三年前,在江南初遇裴度时,他还是沈溪年。
***
“……噗救、救……”
十五岁的少年身子骨还没长开,被湍急的河水一冲,单薄的肩膀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被人踹下河时,沈溪年正背着装了笔墨纸砚的竹箧,此时身后的竹箧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正缀着沈溪年往水下沉。
“别动。”
身侧传来的声音在水里闷得发沉,来人很快就抓住了沈溪年的后领,用胳膊圈住少年的腰,单手将竹箧解开,带着沈溪年往岸边游。
河水比看上去要深得多。
沈溪年还在胡乱挣扎,指甲几乎要嵌进身边人的胳膊,嘴里“呜呜”地吐着泡泡,眼里全是惊惶的水光。
湍急的水流里,身边人稳的像是一道不退不让的石桥,他先把沈溪年往上推了半尺,让少年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自己才攀着石缝爬上岸。
沈溪年的眼前一片光怪陆离,晕开的黑色混合着分辨不清颜色的光点,只剩下沉重无力的四肢和无法呼吸的闷疼胸腔。
恍惚间,沈溪年感觉到那股从始至终稳而有力的胳膊将他翻了过来,一只手托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他的后背。
沈溪年不受控制地吐出呛在喉咙的河水。
身边人将沈溪年翻回来,手指抵在沈溪年的脖颈间,似是在确定沈溪年的状况。
过了一阵,沈溪年终于缓过些力气,睁开眼睛。
对方的衣裳也湿透了,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在结实的锁骨上,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能说话吗?”
青年的声音比河水温和些,清朗中透着沉稳。
他见沈溪年只是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便不再多问,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虽然吐出了积水,但沈溪年的意识仍旧不算清晰,眼前摇摇晃晃、朦朦胧胧,可刚才睁开眼时的惊鸿一瞥,却把青年的面容深深刻进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