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萧绥是受了圣人的训斥,打算发愤图强,正担忧时,哪知两日过去,发现之前完全是多虑——萧绥一面对正事就提不起精神,在合议堂里议政时,竟当着一众臣属的面趴在桌上,睡熟过去。
这可是极大的失仪,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汤阖无奈之下,只得将她轻轻唤醒,又安排身边的主簿姚濂送她先回去歇息。
萧绥没推辞,客套了几句便随着姚濂离开了合议堂。
姚濂安静地走在萧绥身侧,步伐谨慎而拘束。
萧绥斜眼打量着他,沉吟着问道:“不知这位同僚该如何称呼?”
姚濂颔首,姿态恭敬:“怎敢当公主一声同僚,下官姚濂,字莲台。”
“莲台。”萧绥低声念了遍,唇角不觉勾出几分亲近笑意:“听着倒是雅致,你是在汤御史手下当主簿?”
姚濂颔首道:“回殿下,是。”
“跟了他多久了?”
姚濂小心回答:“自下官入仕起便一直在御史台,跟随汤御史已有五年了。”
萧绥闻言顿住脚步,目光定在姚濂身上:“你是哪一科的进士,位次如何?”
姚濂老实应道:“下官甲辰科进士,位列二甲第四。”
大魏选拔官员有一套固定章程,中榜的进士向来先外派地方,然后根据考绩优劣一步步升迁,直至进入中枢,能在一开始便留在京城的少之又少,向来是榜上头几名的殊荣。而姚濂这个二甲第四算得上是个好名次,能留在京城倒也不稀奇。
只是有一点箫绥不明白,主簿是从七品下的官阶,姚濂以这样亮眼的开端混了五年,至今依旧屈居这样低的位置上,实在是不合常理。
箫绥不动声色的将姚涟通身打量了一遍,见其五官端正,年纪至多不过三十,堪称青年才俊,除非是犯了错,否则不该遭遇如此困境。可若真是犯错,又岂能留在京城?早该被外放出去了才是。
箫绥记忆力好,许多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就装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目标明确地在记忆中检索,片刻后有了答案。是了,甲辰科的主考是时任尚书令的陈敬贞,他是陈敬贞的门生。
陈敬贞因高聿铭遭遇贬斥。老师倒了霉,学生哪有幸免的道理?
大魏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即所有中榜的进士皆归属当年主考官的门下,双方彼此存在着师生之谊,这也是为何每次主考官之位总是众臣工的抢夺目标。谁不希望自己的阵营进添新的人才?
可惜姚濂不走运,刚入仕就遭遇恩师被贬斥。不过若想扭转这个困局倒也不是毫无办法,要么动用些钱财,上下打点关系;要么干脆寻门婚事,以姻亲的身份另投他门。
想到这里,箫绥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家中可已有妻室?”
姚濂闻言回答:“有,下官成家早,家中长辈很早就替下官订了娃娃亲。”
“我听说现在已不兴订娃娃亲这回事了。”
“的确如此,但下官是乡野出身,家中父母一时还改不掉老观念,总希望家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这样心里才踏实。”
箫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计较。果然如此,乡野出身,并无家底,又已然成了亲。箫绥不禁在心底替姚濂暗暗苦叹,前途这条大道,他十成怕是堵了得有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