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放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指下柔软的裙料,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几乎是瞬间,她脸上的那抹错愕、茫然,以及那丝如同受惊小动物般试图隐藏却被骤然暴露的慌乱,全被陆邢周精准地捕捉。
他垂下视线,目光落在手中高脚杯里那深红色的、微微晃动的液体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是因为不爱吗?”他低低地问,声音带着一种自嘲的沙哑,“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肯说出口?”
虞笙的心跳渐快,眼睫也不受控制地快速颤动了几下。
陆邢周再次抬起头,冷沉的一双眼,没有丝毫温度地直直刺入她的眼底深处,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仿佛要将她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所有逃避的角落都彻底照亮,无所遁形。
他身体一点点前倾,隔着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一字一顿,“还是说……面对一个让你父亲破产、最终走向绝路的仇人的儿子,这三个字……你说不出口?”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在虞笙耳边轰然炸响。
虞笙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陆政国?
可是……陆政国怎么敢自揭其短?他怎么敢?
虞笙全身上下僵住,只有紧紧攥着裙摆布料的那双手,用力地绞着指下的柔滑布料,盘出一缕又一缕深刻的、无法抚平的褶皱。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然而陆邢周并没有回答她,目光在她因极度震惊和恐慌而骤然收缩的瞳孔停留几秒后,他径直起身,没有给她任何解释或辩驳的机会,甚至吝于再投去一瞥,便大步流星地穿过安静的餐厅,消失在了入口处的阴影里。
虞笙像被钉在了座位上,血液仿佛凝固。耳边只剩下他最后那句冷如寒冰的质问,在反复回响。
低回优雅的爵士乐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她失神望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位,望着餐桌上那块被他细致切好、却最终一动未动的牛排,望着雪白桌布上那几滴如同血液般的、刺目的暗红色酒渍。
不知过了多久,侍者走过来,“女士,请问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虞笙这才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猛然回神,她甚至来不及回答对方就踉跄起身,风似的冲出了餐厅。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餐厅外空旷的停车场时,那辆载着她来的黑色轿车已经消失不见。
他走了……
他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下,自己走了……
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对,解释!
她必须把那些被扭曲、被掩盖的真相,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全部告诉他!
虞笙快速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望湖墅!”
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流光溢彩的霓虹在她失焦的瞳孔里幻化成一片模糊不清、失去了色彩的黑白光影。在车载电台流淌出的、与她心境全然不符的轻柔乐声里,虞笙的大脑飞速运转。
陆政国到底都跟他说了什么?
等下见到他,她该如何开口?
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从哪里开始解释才能让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