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楚文州走近殿内,龙椅上的那人大病一场,已经明显苍老。
梁王对这位太子感情复杂,他的手搁在对方乌黑的法顶,刚生出几分怨怼,太子就吐了血,一地的血,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内脏的碎片,他的眉心跳了一下,怨怼不在,复又生出几分惋惜。
“衡儿,现在朝廷上的大臣们,都要朕废了你,可是衡儿,你还能活多久……”
楚文州用手背抹了两下唇边的血,一道血痕延伸出来,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儿臣时日无多,不在乎到底是什么人刻意陷害,只要陛下相信臣,臣就别无所求。”
梁王说不出话来,目光看向殿门,想到殿门外的诸多守卫。
梁王伸出苍老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宽慰的意思。
楚文州其实心知肚明,梁王已经暗中处置了许多人,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但是他需要一个借口,借此掩饰他这个皇帝的无能,竟然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
人年纪大了,要考虑的东西就没这么多了。
楚文州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心里却止不住的想,皇帝这一遭走下来,身心都收到了打击,还能活多久。会不会死在他的前面。
他谢完恩毫发无损的走出来,唇边的血已被擦干净了。赫连岐还在原地,头上已然盖上了一层雪,身上也是,他恍然以为见到了赫连岐的白发,险些失了神。
赫连岐的表情谈不上多放松,也说不上多紧张,赫连岐的脸上永远是一副表情,他之前每每感慨,这世界上能通过一成不变的脸色看出赫连岐的想法的,恐怕就他一个。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
他拾级而下,目不斜视离开,来接他的宫人早早的就等着了。
阿翠久违的见到殿下,眼眶忍不住又发红。
楚文州累了,强撑着精神安慰了她两句,楚文州问起这段时间宫里的情况,阿翠一一回答。两人默契的避开了某个名字。
楚文州撑着额头,时不时点头,“嗯”上两声,看起来是累极了。
阿翠不敢多言,怕一说多了就出现错处。退下之后,楚文州就着柔软的床榻,歪头倒了下去。
他想来想去,也是想不明白。
当初站出来,替那个他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辩护的会是阿良。
那个小宫女,楚文州对她的名字还有印象,却已然忘记了长什么样子。他寝殿之前的那颗桃树如今还枝繁叶茂,人却不是当初。
皇帝心里相信他,却又不能贸然还他一个清白。
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二皇子。老皇帝最疼爱的孩子。因为生母是异邦之女,注定了他不能做太子,老皇帝心里不讲亏欠,却常常弥补。
他如今的状况,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偌大的王都,无一人可信任。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威胁。可惜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人了,他有依仗。
七天后,太后的寿辰,举国同庆。
太后常年吃斋念佛,住在寺庙里,青灯古佛,远离尘世。梁王派人请了三遍,这才把这尊大佛从寺庙里请出来。
太后嫌弃铺张,几次三番的要求缩减开支。梁王自然有鼓舞民心的考量,硬是要风光大半。于是当日宫内,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齐聚在此,共庆太后的生辰。
“你听说了吗?鄞州这次也派人来了。”
“鄞州……那么偏远的地方能献出什么好东西。”
宫人们凑在一起,在宴会的角落里说着闲话。
正说到这,殿内高声喊道“鄞州王,忠义侯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