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省的。”周潆楚神色微凝一霎,应道。
她母亲的排位不在周家祠堂,而是在一处狭小的房子里,平日里鲜少有人过去,她们只会觉得晦气。
记得当年负责给那间屋子打扫的丫鬟跟管事妈妈哭诉,说是嫌弃那处晦气,被她听到后,让人掌了嘴,将那小丫鬟的脸打得高高肿起,哭着喊着再也不敢了。
周潆楚在府中从来是柔和温顺的主子模样,连冷着脸训人都没人见过几回,这样盛怒地责罚下人着实是头一次,府中上上下下都传了个遍,惊动了府中的几个主子。最后还是老太爷出面立威,亲自安排了人,这下才没人敢叫嚷,纵使心中再不愿也咬着牙受着了。
她母亲自缢而亡,府中人都嫌晦气,其中最不愿提起她母亲的便是周父,他恨不得这个人就没有出现过一样,致使府中下人没人敢主动提起她母亲,那个曾宽厚待人、从未苛责过下人的女子。
府上除了她,还有五个子女,周书璃是梅姨娘所出,其他几位也同样是妾室所生,周父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笑脸,唯独对她吝啬。
可她从不稀罕,从不稀罕那个害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的笑脸,若不是要在这个周家活下去,她就得讨好他,就要把他当作“父亲”一样对待,敬重孝顺不忤逆。这样确实有用,起码让他从最初的不想见她,到能共处一室一问一答的寒暄。
儿时只要她同周书璃起了争执,她都是不被信任和偏袒的一方,他嫌她,梅姨娘厌恶她,抱着自己的女儿对她说出最恶毒的话,周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甚是会先一步指着她骂。
于是,她学乖了。
她开始用最温和无害模样说出最温柔的话,这样她就不会让“父亲”厌恶了。
“你姑祖母的眼光,我自然放心。那赵公子瞧着是个不错的,若水来日有所成就,咱们周家也是跟着沾光的。”
若老天眷顾,商户女一跃成了官太太,那可是他平日怎么也不敢想的。
老太爷盯着周潆楚,语重心长道:“只是赵公子已有妻子,不过好在后院干净,你嫁过去也不会难过,只要你尽早怀上子嗣,就没人能越得过你去。”
胡氏是个病秧子,一年里能有大半年都躺在床上,能不能活到三十岁都是问题,别说生孩子,那岂不是要了她另外半条命去?
若她是胡氏,她才不生,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楚明白。”周潆楚故作娇。羞,点了点头。
别说什么赵公子,此时要是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要纳她为妾,他们只怕是会咬着牙同意的,只要能捞得着利,嫁一个不算受宠,还被退过婚的周家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周潆楚心中鄙夷,周家真是烂透了。
只愿那赵公子别让她失望得好,有一点周老太太说得没错,嫁给官家之后,总好过一辈子在商户里打转。
“赵家或许不比周家富裕,日后可断断不可奢靡,不过你放心,银钱周家不会吝啬,每年新出的布料也会一样不落地给你送去。”
剩下的话不必老太爷说出口,周潆楚也明白,那便是时时刻刻都记着周家。
周潆楚没想到老太爷能做到这个地步,惊讶之余她也明白,这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和威胁?
她不是不知足的人,周家对她最有人情味的,怕就只有老太爷了。
周潆楚如水般的眼眸格外清明,粲然一笑,“祖父疼爱小楚,小楚自然不会忘了周家。”
“好!好!不愧是我周家的女儿!”老太爷赞许地拍着腿,隐隐有几分激动。
想必是这番话让老太爷心中满意了,临走时,老太爷叫住了她,说:“我最近新得一块成色不错的羊脂玉,念你将要出嫁,又十分喜欢白玉,这块玉便送给你,拿回去打些首饰头面也好。”
周潆楚回到院中,撑着下巴看着木匣子里的那块羊脂玉,指尖轻轻抚过玉块,弯唇浅笑。这质地如凝脂,白中泛着淡淡的暖黄,油润而无暇,确实讨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