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抬眉,好言哄道:“好罢好罢,我不再言了。”
话毕,她自门外绕进来,行至殷素跟前坐下,端的是一副语重心长不知悔改,“我也是提个笑,逗个趣罢了。你瞧,如今二娘面色总不是苍白面,死气神。”
只瞧孙若絮手持一面小铜镜,竖于前,弯眼言:“喜怒恨齐三,何事愁不行?沈郎君正缺我这一面镜子呢,二娘也是。”
殷素望入那面铜镜里,面白,唇粉,发丝些许飞扬,可气色不似从前骇人。
她一怔,盯着镜中人,太久未立照面瞧看,不由有些陌生。
而她又有多久未陷入河底那场噩梦。
“瞧我说得可对?”孙若素将面镜搁回袖中,拉过她的手腕探脉,“强劲不少呢!莫非沈郎君是二娘筋脉命门?”
“又胡乱攀扯上。”殷素陷回素舆里,拿她无法,只叹气,“怪道自言那句‘多少娘子郎君求我开口’,孙七娘此一张利嘴,抵得上衙门里逃冤的奸民了。”
孙若絮笑得簪颤钗倒,脱口便言:“我从前在蜀中,可被奉为姻缘娘子呢。”
“只因巧舌如簧?”殷素微抬眉,生了些探究意,“孙七娘还未与我说道过蜀中故事呢?”
却瞧身前娘子笑意稍僵,复又打着哈哈略去:“早时便与二娘提及过,别是你不放在心上,故意来套我的话罢。”
“我何时套过你的话,那时分明只听你言及‘蜀中和离’四字,何处旁言?”
“罢了罢了,那般地方无趣得很,又逢伤心故地,何苦提它?”孙若絮收了指,替她细细卷放下袖袂。
殷素见状,只好姑置不论,抬目朝外。
未合紧的窗敞开肚腹,引风而入,烛熄香灭,月也悄然高升。
满宅沉入声静寥落,时刻如水淌过,唯待晓日出谷,苍穹复明。
月寒日暖循环往替下的日子,因着阿郎复归,沈宅诸人才终于喜喜闹闹过了大半月,甫一回神,拍拍脑袋瞧清崇玄历,恍然发觉新岁竟已将至。
白雪撒地半丈深,狸奴竖着尾巴耸跳,转被檐下女娘一把抱住。红灯笼熠熠,枝叶间亦挂上朱绸。狸奴并不安分,低叫闹着伸爪去扑飞舞绸条。
“二娘你瞧,这就不是个安分性子。”孙若絮支着狸奴,朝殷素笑,“小小一只,劲儿还怪足呢。”
“雪姑正是喜玩闹的年纪,放它去罢。”殷素抱着袖炉弯唇。
翠柳云裁立在旁,皆忍不住抬手去逗弄狸奴雪白肚皮。
“喵呜。”
“哎呀。”
眨眼间,狸奴犟着溜出孙若絮手心,飞快窜至素舆边垂下的氅绒里。
“好一只忘恩负义的狸奴。”孙若絮拍拍手,依着殷素跟前坐下,“这半月还是我天天同翠柳云裁给它喂食呢,它倒日日往二娘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