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可慢慢扶立,再修养几月,或许便可脱了素舆,骑马举剑。
殷素做不了一辈子的沈意,那时她与沈宅终有一别。
如此恩深意重,她要如何定下心,舍他们北上而行。
“沈宅之恩,我难偿……”
“何须言此?”
“若说恩,如今算作是我沈家在偿还。”沈却撑着伞,声温字清,“殷素,勿要多思,也勿要累心。”
素舆碾过密雪,至茶肆内其上已化作一滩冷水,印着一道轮痕与脚印。
“来两盏热茶。”沈却撩袍端坐,落话间氅衣已解下披至她身。
“不必。”殷素抬手按住灰白氅绒,“沈郎君穿着罢。”
沈却越过她指腕力,不容分说替其披上,“肆中生火,我不觉寒,走时我再穿上。”
他倾身,于殷素脖颈间系带,轻易提起前景,“方才街头,望见徐仆射,二娘在想什么?”
指腹触及内里暖而热的氅绒,鼻息间萦着极淡的艾草香。
殷素微微撇头,为沈却的细致惊了一瞬,半响才出声:“我瞧见位旧相识。”
“旧相识?”
“吴王杨知微,徐仆射身边那位女娘便是。”
沈却颇有些怔然。
他缓回身搁指,转而又去触案前将上的热茶。
“噫!女娘不知晓吴王与仆射来此之深意?”
沈却殷素三言两语,恰为邻座所闻。只见那郎君转身,声调高昂,道:“徐雷父子要逼着吴王称帝呢,先主既殁,便要迫于女子。”
话未毕,此人越发激愤,竟拍案起身,“尔等真以为吴王与左仆射此来,仅为上元团圆贺岁?旧局久已,又逢大梁乱成一锅粥,如今时机,徐雷与徐文宣焉肯错过了?”
一句如热汤滚肚的话,惹得全茶肆的郎君娘子皆驻足移目。
殷素抓住些个字眼,不由问:“大梁如何?”
那人哼哼一声,“听说某镇副使反了,连带好些拱卫大梁之使君亦举兵相随,如今朱奇的脑袋,早被割下来沦为蹴鞠把玩呢。”
“朱奇……”
殷素骤然攥紧膝间衣裙,瞳仁直直相望,神色似畚中将三沸的茶水,将临点而溢时,忽而面上快慰。
她自喉咙里滚出几声低笑,“好啊,大快人心得好。”
“后又闻一陈姓副使,引那自立为‘唐’的晋兵入州,如今开封府厮杀正炽,估摸不过几月,杨吴之邻,便是‘大唐’矣!”
“陈姓?”殷素但恐听错,“陈平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