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会吵架,只会沉默地各做各的事情。在同一张餐桌吃饭,除了餐具碰撞碗盘的声音,屋里寂静无声。
尤丽丝拼命回想,和母亲们相处的画面,头变得很痛,只能想起零零散散的碎片。
艺术家母亲喜欢站在客厅,面对大幅的画像驻足观赏。
她总是托着腮,微微歪着头,神态很严肃,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画家的每一道笔锋。
她的黑发挽成圆润的发髻,有一缕碎发垂在颈后。应该是一位很端正的女士,气质是,相貌也是。
运动家母亲就是另一番模样了,天生的银发,很利落,长度不多,刚到耳后。
她似乎拿过一些国际上的奖项。
是跳水吗?还是健美操?
尤丽丝见过她倚在等身镜上,略一弯腰,手就碰到了脚。
她们两人很少对视,为了逃避交流,就用凝视着共同的孩子代替。
尤丽丝被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从不同的角度紧盯过来,不自觉地就佝偻着背,不敢直面她们的视线。
“我教你画画吧。”
艺术家母亲的眼里泛出悲哀。
她显然已意识到,牺牲了自由与爱情换取的所谓“最完美的孩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劣质品。
运动家母亲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她不了解绘画,也不感兴趣,轻手轻脚地走到旁边,去做每日必做的健身活动了。
在她拉伸筋骨的时候,尤丽丝在艺术家母亲的指导下,小手握住铅笔,反反复复在画纸上画出波动的线条。
“不够直,再练。”
每次艺术家母亲提醒她,语气都比上一次更加冷淡,到了后来近乎于轻蔑了。
“我最差的学生,也不会像你这样没有天赋。”
母亲不喜欢在残次品身上浪费时间,可女儿毕竟和学徒不一样,不能通过设置门槛进行筛选。
学生都讨厌周一到周五的上学日,可对于尤丽丝来说呢,在学校反而能松一口气。
她最害怕与家人共度的星期天。
周六母亲们说不定会补觉,或是和知交好友出门玩,周日就闲了下来,有空料理她了。
*
一阵猛烈的咳嗽,是讨厌的回忆激发起了身体抗拒的情绪。
尤丽丝咳得直不起腰,购物的冲动前所未有地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