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蝉走过去,在血与屎尿的恶臭气味中,施施然坐下来。
看守的人愕然,正要阻拦,那臭脾气小兵也跟了过来,把他拉住。
“这不好吧,毕竟是将军亲自看押的人。”
“战俘营是什么地方,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铁定待不住,也就是嘴硬说的气话,放心吧,一会就会低头松口,先让他吃点苦头,死不了就行!”
陈蝉见此,有恃无恐地向附近的人靠了靠,低声道:“在下陈蝉,兖州代刺史陈岱胞弟,我是来救你们的。”
俘虏们抬头瞥了一眼看守,见他不再管陈蝉,犹豫着开口:“不是说陈大人他……”
“如果长兄真要弃城,又怎会让自己的亲弟弟身陷囹圄?不瞒各位,我乃是收到绝笔家书,方才昼夜兼程赶来。”
对方沉默,但眼神飘忽,似有动摇。
陈蝉又道:“你们人全在这里?”
另有一个麻子脸中年男人回答他:“不,他们被带走了。”作为老兵,他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要上了前线,他们这些人就只是推进兵线的活靶子,等待他们的只有饿死、冻死或者被同胞杀死。
短暂的死寂后,身侧有人轻拽陈蝉的袖子,他回头看去,是个不过十二三的小孩。
“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待下去也不过是等死,难道你们不想活着走出兖州?”陈蝉拿出家传玉蝉,和调动陈家部曲的家主钤印,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我自是要离开的,如果你们相信我,愿意一试,就告诉我宁阳、鲁县和邹县的兵力布防,越详细越好。”
俘虏大抵仍有所怀疑,但能活谁愿去死,假使被骗,也就三城陷落,以崔俨的势头,那是迟早的事,处境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稍一掂量,麻子脸率先开口:“我是宁阳人,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往宁阳去的,宁阳兵力不多,但鲁县因为邸阁储粮十万石,兵力充足。”
“嗯,我有一计,但必须……”
陈蝉想确定三县之中可以放心联络的人,但话还没说完,营前一阵骚动,继而走过来几个崔俨帐前的亲兵。
这些兵资历高,都是老油子,上来便劝了那新兵蛋子:“你小子就是做事不过脑子,怎能叫他随意走动?还来了战俘营,营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若是出了问题,坏了将军的大事,你可担待得起!”
闻声,麻子脸立刻和陈蝉拉开距离,那双军靴旋即靠了过来:“公子,听俺一句劝,不要自找苦吃。”
陈蝉借坡下驴,控诉道:“他们给我吃馊了的饼,简直岂有此理!打我落草起,可没吃过这等猪食!既然你说你们将军留我大用,出了事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这样吧,谅你们也拿不出好酒好菜,那容我去营边摘些野菜,即便煮一碗稀羹也好。”
老兵立刻否决:“不行,不能生火。”
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看了眼天空就联想到炊烟问题,陈蝉正飞快思索对策,身后的俘虏里突然有人晕倒。
是刚才那个小孩。
营中骚动,守卫的士兵戒严,拿着武器喝令不要乱动,当先的老兵要将陈蝉拽出来,陈蝉却趁势闪身,将那小孩护在怀里。
“疼……”
他拭了拭额头,烫得扎手,一旁的麻子脸拉开小孩的裤腿,发现小腿上两指宽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高高肿起,已经开始流脓。
“他需要用药。”陈蝉冲那老兵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