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俨听得此话心中烧灼,不由用力:“你非要和我句句带刺吗?便是温世澹和白秋川,也不见你对他们如此。”陈蝉额头冷汗直冒,想他才大病一场,不愿争吵,崔俨便自己说服自己:“你就当是我待你特别。那些人只远远保护你,旁的你看我可有干涉半分!”
一想到陈蝉对个不认识的孩子,都是又解衣,又呵护的,还有那个令人生厌的商山弟子,骂不疼打不走,两人还不知怎地碰着一块,想着就倒牙酸。
越想,崔俨越憋不住,厉声警告道:“奉劝你在外头还是收敛着点,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陈蝉只觉得好笑,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但也不住和他唱反调:“谁的人?你的人吗?你总归要上战场的,还能看住我一辈子?”
崔俨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我带你一块去。”
陈蝉笑了一下:“求之不得。”
“你就是想跑是不是?”崔俨如临大敌,他来见陈蝉,就是要来告诉他,自己将要离开兖州一段时间。
好些日子见不到人,本就令他惴惴不安,陈蝉此话一出,无异于踩准痛处,崔俨顿时勃然大怒,揪住他的衣服,喝道:“你觉得自己上了战场就能趁乱离开?我告诉你陈蝉,刀剑无眼,只有死路一条!”
陈蝉盯着他不说话,眼中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雾气。
“你就是想死对不对,就这么想挣脱我!”崔俨松手,在原地来回踱步,“爱死就去死!”过了会,不见动静,他心中又复生恐慌,怕他真不顾一切自戕,找补道:“哼,你死一次我救一次。”
陈蝉拢了拢衣襟上的褶皱,慢吞吞地问:“……那战场?”
“你休想去!休想离开瑕丘!也休想和人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谁见过面,谁敢帮你,我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崔俨抓住他的手臂,恶狠狠把他拽走:“你就是嫌我烦,想把我气走徒留你清静,我才不会上当,你不想见我,我偏要见你,我不仅见你,还要跟你同吃同睡!”
船儿端着灵芝汤过来,正好听见这一句,羞红脸蛋。
当着外人,陈蝉也觉得臊得慌,赶紧命令船儿把汤给崔俨:“给他喝,叫他补补脑子。”
崔俨顺着台阶下,把汤接过来,笑嘻嘻地问:“饭摆好了吗?”
船儿向着崔俨,很是上道:“好了好了,我说今日怎么厨房备的都是公子爱吃的,给你们端……”她脑中灵光一闪,刚才听栽树的僮奴说,陈蝉甚至喜爱那棠棣树,坐在听雨轩看了许久,赶忙改口:“搬亭子里去吧,近来难得的艳阳天,正好赏赏景。”
陈蝉看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头疼不已,不情愿地被拖到池塘边的八角亭中,迁怒地将手上那朵尤自握着的灵芝,扔到崔俨脸上。
崔俨享受般地接过来,嘴里叫嚷着浑话:“刚才那盅补汤喝得我浑身燥热,我可不能再补了,再补今夜卧榻可就要塌了。”
“灵芝治虚劳不足,能止咳平喘,安心凝神,不是补……”陈蝉气得说不出话,见案几上摆着清蒸活水鱼,夹了一筷子,塞住他的嘴。
崔俨不爱吃鱼,咀嚼两下,感觉有刺扎嘴,连肉带刺一块吐了出来。
陈蝉倒是很爱吃鱼,且吃鱼时无比耐心,喜欢安静地挑肉剔刺,一条鱼吃上半柱香的功夫,跟强迫症似的,往往吃完还剩完整的骨架。
清香诱得人饥肠辘辘,路有冻死骨,这等美食,万不能用来置气斗狠给糟蹋了,陈蝉便不再理会身旁的人,跪坐埋头吃饭。
崔俨以手支颐,见他慢条斯理一副十足享受的模样,一时间也被勾出馋虫,又对那鱼好奇起来,后悔刚才没尝着他亲自伺候的味道,当即大手一挥,道:“你再给我来一块呢。”
陈蝉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