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心底默叹口气,这么多回了,还这样,不知淑妃是不愿精进棋技,还是有意谦让君王,不敢赢。
那些臣子们和他下棋也一样。
天下皆如是。
黑白棋盘间,他一生就输过仨人,先帝、太后、王玉英,前二者对弈时战战兢兢,他换到下位不敢赢,唯有王玉英,她是真不让他,二人厮杀,你来我往,眼红牙痒,却又畅快淋漓。
往事一幕幕在徐恒脑中闪回。
片刻,他再一次强压下诸多情绪,也摁下心里那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同淑妃道:“朕听说了你母亲的事,近日回去瞧瞧吧。”
这正是淑妃想却不敢提的事,旋即下跪:“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起来吧。”徐恒和煦,“到时候带着御医一道回去。”
他会同时予些省亲的赏赐。
淑妃倏地仰面凝视徐恒,热泪盈眶——总是这样,她一面从皇帝的疏离刻板里觉察他对自己毫无爱意,一面却又感动眷恋于皇帝的体谅温柔,哪怕心里清楚,这份温柔是君王对待子民,不是男子对待爱人,却还是……还是控制不住心生爱慕,不肯放手。
徐恒瞧见淑妃眼泪,笑僵了下:“怎么哭了?”
淑妃不肯起身,徐恒抿唇,抬手托住淑妃手腕,将她扶起。待淑妃站稳,徐恒即刻移开手,反背到自己身后。
“早些歇息吧。”他说。
不似帝后必须睡在同一张卧榻上,皇帝和淑妃分床已久,他躺到自己那张床上,习惯性将胳膊摊开,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也是因为王玉英喜欢枕人胳膊,才养成的。
徐恒默然收回手臂。
他翻了个身。两年了,自立继后,就决心忘掉王玉英,撤了观内外的暗哨,不再接收她的讯息。
两年了,却依旧处处都是她。
不想去想,不能去念,却忍不住想,甚至将她和淑妃比较,还犯贱地觉得王玉英更好……
可她——
徐恒心中长叹,他想当明君,所以那时也期望王玉英做个贤后啊!
他再翻身,心烦意躁,睡意全无。
窗外的蝉偏要热得也叫一声。
徐恒起身。
淑妃虽然睡在另一张床上,却也立马坐起:“陛下?”
徐恒手隔空按了下:“你别起来了。”他挤出一笑,“再睡会,朕还有政事要处理。”
说罢,回福宁殿独眠。
*
浮游山,道观袇房,纱帐飘起落下,帐内亦浮浮沉沉,如泛舟海上,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