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黛四处看了眼,将平日里召唤丫鬟服侍的铜铃放到沈知懿手边,叮嘱道:
“奴婢们就在外间候着,娘子有任何需要便摇铃。”
等了半天,没等到沈知懿的回话,她瞧了眼沈知懿闭着眼的疲惫面孔,一步三回头地被夏荷拉了出去。
关门声之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知懿头枕在浴桶边缘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浴桶中翻滚上升的热汽。
她盯着那些白雾瞧了片刻,忽然低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难以克制的呜咽声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从诊出不治之症到得知裴淮瑾要娶妻,这么多天了,她直到此刻好似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
所有的情绪在一刹那如决堤的河水般爆开。
她再也忍不住,巨大的委屈化作泪水止不住地流。
命运似乎同她开了一场玩笑。
从前沈家是她的依仗,是她光鲜人生的托举,可如今沈家成为钉在她身上的耻辱。
沈家之罪,罪无可恕。
而她姓沈,她骨子里流淌着沈家的血,就注定要替死去的人背负永久的拷问。
所有她得到过的都是泡影,所有她求而不得的,也都在离她远去。
这短短的一年时间,她好似经了一辈子那般漫长。
原本这两日因为熬夜做护膝,本就难受,此刻一哭,沈知懿的胸口不住发紧发疼。
沈知懿压着胸口,重重喘了几口气,还不及她够到身旁的铜铃,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浴桶中滑了进去。
……
裴淮瑾从大理寺狱中出来后,下意识瞧了眼天色。
乌云黑沉沉的,天空中鹅毛般的大雪被狂风吹得身不由己地乱舞。
他心里的那股郁气越发不顺。
“回府。”
苏安一愣,提醒道:
“主子,方才谢大人遣人来给您传信,与您约在了清风楼,您方才也答应了的……”
裴淮瑾头也不回下了台阶:
“不去了,即刻回府。”
马车飞快驶在大街上,平日里规行矩步的国公府世子爷此刻却因车厢内发闷,掀起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