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笼罩着她的四面八方的红晕之中,姜姒细细地根据一声声的人声,去描摹他们的面庞、笑容、姿势,和捧着钱的喜悦。
就这样在花轿上足足坐了起码两个时辰,幸好因为有此事,不觉得无趣。
最后还剩下一段路程的时候,木箱里的铜钱刚好撒完。
姜姒把边缘的铜钱都捡了干净,通通抛了出去,撒出最后一把时,竟有种功德圆满之感。
骑着高头大马,就在花轿前面的谢云朔扭头来看了一眼。
这漫长的游街时间,他骑在马上沿途审阅风景、街道,倒不觉得无趣。
他看姜姒坐在轿子里,专心致志地抛洒那些铜钱,中间间隔时间拿捏得差不离,
每一次抛出来的分量也都足足的。
她就这样重复了几十次。
谢云朔看不见花轿里的人,不知道她是何种表情,何种姿态。
但是这几十次极其富有规律的撒铜钱,让人感觉坐在轿子里那人极为认真,兢兢业业地要把那满满一筐铜钱撒完。
他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事,像是只有老实人才会做的,姜姒是那样的人吗?
他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把这回事当成一个麻烦事,她无聊时还数着那些铜钱玩,看上面的铸造,几乎没有正襟危坐过。
和谢云朔想象之中,坐得端端正正,认真数着时间往外抛洒铜钱是两码事。
铜钱撒完了,姜姒心想好在谢家准备的铜钱够多,没有不够用,?经住了她这一番散财童子一般的举动。
花轿到了将军府门前,喜娘在轿外唱念一番,随后,轿帘被掀开。
姜姒由人搀扶着跨了火盆,踩了瓦片,在喜乐声当中,正式入了谢家大门。
将军府是御赐府邸,在这昌平大街上占地百亩。
一品武将居住的大宅子,与公侯王爵的规格相差无几。
姜姒手中牵着红绸,顺着从大门外一直铺至主院的红毯,进入拜堂的正厅。
此时正是酉时末,头顶半天朱霞,流金泼绮。
傍晚暖色的光落在将军府的雕梁画栋,与悬挂的正红绸花上,为其附上一层金光,安静垂于屋檐下。
姜姒盖着红盖头,看不见什么,偶尔能看见谢云朔牵着绸带的左手。
他的手骨节硬直,手部修长,但是不白净,也不干净,残余着斑驳的旧年伤疤。
虽说他人是京中贵公子之首,可还没弱冠,就真刀真枪地跟着塞外的驻军领兵出征,趟过沼泽、上过雪山,九死一生。
那些抵御外敌的功勋,都残留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不喜他这个人,可是对于他的经历,他保家卫国的勇气,姜姒还是很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