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走在前,漫无目的地沿着将军府的园林小道,花栈水榭和回廊,沿路慢行赏景。
如今是秋败世界,池塘里的荷叶已经渐渐干枯了,但因为家丁收整得好,更遑论青瓦游廊整洁如新,梁舫彩画鲜艳明洁,衬得园景虽有衰相,却并无败意。
秋时节亦有秋时节的美。
待来年春夏,必定比这时还要好看。
逛着将军府的大园子,姜姒回头寻谢云朔,同他说。
“你们谢家这府邸是上上等的。我依稀记得,这大宅园是旧时王府,是否?”
她回头说话,见谢云朔眼睛望着远处,目中无焦。
姜姒唤他名字:“谢云朔,想什么呢?”
谢云朔回过神来。
她那句话入了他的耳,只不过他没思索,再被提醒后,他回想她的问话,同她解释:“是,这处是前朝靖王爷的府邸,谢家入住前,宅子已经空置了十余年了。太祖拨款修,前年祖母大寿,又修整了一番。”
姜姒听得连连点头。
像这样的宅子,既有古韵又繁盛细致,绝非一夕而就。
可是,一想到旧日王府如今改姓换人易主,谢家又能将这府邸的荣耀撑到何时去?
如若谢家达不成皇帝所托,不能歼灭突厥三部,按如今趋势,后续或许会有各式缘由,被今上收紧兵权,另立新贵的危机。
谢家的荣耀便岌岌可危。
文臣与武将不同。
武将打天下,文官坐天下。
文官世家代代积累,荫萌子孙,武将世家更难后继有人,像谢云朔这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就少。
他带着重任前往边疆,此行风霜艰难,若他战死,谢家下一代无人能及其左右。
谢家这一系便不知还有几代能繁荣。
谢云朔的祖父谢大将军谢珺、父亲谢行修都未能封侯拜相,姜姒猜想,谢云朔若能在重重重压下屡立战功,再维和君臣关系,不但谢家繁荣更上一层楼,或能有机会挣得爵位,便能延续千秋鼎盛。
姜姒这一深想,回头看去,目光落在背负着谢家未来的少年小将军身上,恍惚竟有两种感觉。
一种认他才干军功货真价实,见他气势,看好他担得起大任。
另一种,总会想起从前二人小打小闹,又觉得他不可靠。
此时两人恰好走到水榭之上,姜姒在坐凳栏杆落座,望着池水中缓缓摆尾的锦鲤。
他们二人一站一坐,临栏凭水相望,为此处诗情画意更添一番风雅暧昧滋味。
临水种的碧梧叶片已黄了,树干上缠的忍冬还未开败,细细香味隐入风中。
香风拂裙摆时,忍冬的清香沾染在裙摆之上。
此番悠闲美景,让人的心也软了两分。
想起方才的事带来的顾虑,姜姒问谢云朔:“此行出征,你有几分把握?”
或许是忍冬的香味舒展心神,或许是青碧的水面涤荡心绪,姜姒同他开口的声音清淡温和,少见的好说话。